-- 作者:北大荒老头
-- 发布时间:2009/8/27 10:40:00
-- [原创]风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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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春节过后,车队开始到二抚路206公里处运木材,每台车十趟任务。我拉到第四趟的时候,教导员苏仁(哈尔滨知青)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车队接到了师部军务科转来的你的调令,是兵团印刷厂的,现在没有闲余驾驶员接你的车,你把车交给你们中队长就可以办手续了。”我心中自然是很兴奋:终于盼到这一天啦!我可以回家啦!心里高兴表面却装得很镇静。我说:“我再拉一趟吧!这是我在咱六师汽车大队的最后一次出车,顺便我到24团去一趟,看望一下朋友们。”他听完后高兴地说:“好哇!我陪你去,我也到24团去看看我学木匠时的师傅,顺便把孙盛槐也叫着,让他带着枪。”孙盛槐是从23团调到师部保卫科当干事的,(现在是总局公安局副局长)他是66届我的校友,到师部后我们成了好朋友。
第二天,在他们俩的陪同下我开着解放牌汽车驶向206公里。说也怪了,平时不带枪什么都能看见,什么狍子了,野鸡了,偶尔还能看到狼。这次带着一支手枪和一支半自动步枪一路上什么都没见着,最后快进楞场时,苏仁才在树林里一枪打下一只乌鸦来。
装完车已经下午了,我又在山上加了点汽油,苏仁借此机会检查一下山上的工作,晚上我们就住在了68团(前哨农场)师部车队临时安排的供驾驶员休息的伙食点里。
早上7点多钟,天空飘下了小清雪,风似乎也大了,听炊事员说是后半夜起的风。我发动着车,让车小油门着着火以提高水温。我们三人洗漱完毕吃罢早饭,车的温度也差不多上来了,这才上了车直奔24团(胜利农场)。
从68团(前哨农场)到反修营(前锋农场)大概是58公里,去24团必须在反修营向南转弯,那是一段弯弯曲曲的农场自修的南北路,有几段是处在风口处,全程27公里,就是这27公里路段的历程让我终身难忘。
出了反修营,拐向那段南北路,此时雪下的更急了,寒风卷起地上的碎雪沫子与空中飘下来的雪花混杂在一起,搅得天地间混浊一片。拐了几个弯,又冲过几道雪凛子,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路完全被大雪覆盖住了,两侧的水沟也被大雪填满了与路形成了平面,唯有两侧疏落的草稍还能依稀分辨出路的方向,这一段路正处在风口处。在北大荒跑帮车时有这么一句口头禅:“冬不打头,夏不打尾。”可是今天就我一台车死逼无奈往前拱吧!前进后退地又走了一段,实在是拱不动了汽车陷在了雪壳子里。没办法,挖吧!车上还没带铁锹,我卸下三块挡泥板做为清雪的工具,我们三个人清一段雪向前开一段车,把我们三个人累的气喘吁吁的汽车也没走出十几米远。我们累的实在干不动了,望着前面几公里被大雪封着的路,这得哪年哪月能挖到头哇!看看后面,刚刚走过的车辙又被大风刮起的碎雪覆盖住了。真是前进不得后退不得,我们绝望了,真的要困在这了吗?孙盛槐说:“这不是办法呀!找个拖拉机拽吧!看这个方位前面有23团和24团的连队,我和苏仁去找拖拉机,你留下看车。”我说:“也只能这样了。”他俩各带着手枪和半自动顶着风雪向前方走去------
我坐在车里焦急地等待着,那时候的解放车没有暖风,车着着火和熄了火驾驶室里的温度和外面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没有风而已。为了省油和防止冻车,必须隔一会就得发动一次车,等温度上来再把车闭了。
风越刮越大,气温也好象越来越低了。我在驾驶室里不停地跺着脚,两只手捂住烟头凭借那点微弱的火星来取暖。眼睛透过已经上了霜的风挡玻璃盯着远处,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风挡玻璃上的霜越挂越厚,风雪无情地肆虐着,我被冻得好象要僵硬了。忽然我想起来好象是在什么报纸刊物上看到过在青藏公路上因雪阻汽车兵被冻死在车里的报道。我有点害怕了,我可别冻死在车里呀!这趟回去我就办手续回家啦!我努力地活动着四肢,用手掐一掐大腿,胳膊和脸,还能感觉出疼来,还行,没事,我心里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要坚持住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两个小黑点。是他们回来了!我心里一阵喜悦之后又转为了失望,他们没有带来拖拉机呀!孙盛槐说:“冬天,连队的拖拉机都封存了,又没有木炭烤车------ ”他又接着说:“前面连队的路上没有雪,能拱到前面就行。”我说:“那可是难啊!那个连队离这有多远?”他说:“少说也得有八,九公里。”我摇摇头没吱声。
苏仁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我说:“赶巧连队改善伙食,吃油炸糕,给你带回几个快趁热吃吧!”我打开纸包,油炸糕已经冰凉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被大雪封着的路,我说:“咱不能再往前走了,调头回去吧!后面的路尽管也被大雪封住了,可毕竟路途短,咱们还能挖得过来。”他俩表示同意。我又说:“那咱就把这块地方清出来好调头。”我们开始用挡泥板清除道上的积雪。
我有多年的胃病,刚才吃了又硬又凉的油炸糕,本来油炸糕就不好消化,现在的胃一阵一阵地疼,一口一口地往上返酸水。当我吐了一口酸水直起身来时,突然发现大地里黑呼呼的一点雪都没有,是风把大地里的雪都刮到路上来了,我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了。我喊着:“哥们!别干了!”他们俩不解地看着我问:“怎么啦?”我指着那黑呼呼的大地说:“你们看!地里一点雪都没有,咱们可以上地里走哇!赶快把沟里的雪挑开一条道车就能下到地里了!”我们仨赶忙清除沟里的雪,也是真巧,我们挑开道的地方还不深,我们又把车的周围清除出一片空地好使汽车调头用,因为路基高,斜着下去容易翻车,我打了几把倒车把车摆正后才慢慢地放了下去。
豆茬地是秋后翻的,又没耙很不平整,车扭的弓子板和大箱嘎吱嘎吱地响,生怕把弓子板撅折了,汽车只能挂一档擎着油门走,慢的就象蜗牛似地爬行。雪亮的灯光随着汽车的颠簸上下晃动着,一条排水沟挡在了前面,苏仁叹了口气说:“又完了!”我笑了笑说:“没事,我在连队开过拖拉机的我知道,这不是主干渠,这是为了便于田间管理而挖的,不宽不深,咱们搬些冻土块垫上就能过去。”在车灯的照射下,我们搬了好些冻土块在沟中垫成了两道车辙,汽车顺利地通过了,就这样我们按同样的方法过了三道排水沟,最后在前面一个连队的旁边上了大道。
上了大道,汽车也能跑起40迈了。路上除了有些歪歪斜斜的雪凛子有些地方还露着沙石路面呢!拐了几个弯,又路过了几个连队,到达24团团部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我们在苏仁的师傅家吃的晚饭,回到招待所后躺在床上,心里这个窝囊:没想到在六师师部车队最后一次出车竟然遭了这么大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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