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美丽的冻雨

你知道吗？在北大荒的冬天也曾经有过非常奇特的冻雨天气。

那是1968年的冬季，具体是那一天？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那既奇特又十分美丽的景色一直使我记忆犹新。不仅如此，使我难以忘怀的，还在于就是因为那场冻雨我们才能吃上牛肉呢。

当时我在农场的身份是被劳动改造的“大野心家、炮轰派的坏头头”。我的劳改工作是在学校赶老牛车上山拉柴火。每天都是吃过早饭后，就到学校的牛棚去，套车、整理上山的工具，什么斧头、手锯和大绳还要带上中午饭……

这天起床时，住在一个单身宿舍的老娄头就说：“睡吧，今天是不能上山了。”

“怎么啦？我可与你们不一样，是没有星期天的。”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路面全是冰瘤子，所有的车都没有办法行驶的，你那老牛车更不行了。”

“什么？路面全是冰瘤子就不出工了？咱们北大荒的冬天，下雪以后哪天不是冰天雪地的？”

“今天可不一样，那个路面就跟用水泼的一样，都像镜子似的，那年轻小伙子走上去都摔交呢，你那老牛还不得打滚儿啊。”

“那怕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前天我刚从杨大房（是宝清县的一个公社，日本侵略时，那里又叫什么红部的比较大的一个镇子）回来吧，我那头老牛，新挂的冬天掌（为了防止打滑和磨损牛、马的蹄子，都要给它们的蹄子上钉上铁掌的），走在什么冰啊，雪的都不会打滑的。再说了，就是我为了爱护老牛，不去赶牛车了，那些革命小将能答应吗？”

当我拿起饭盆儿，准备去食堂打饭去的时候，刚一出房门，哇哈！眼前的景色一下子把我给惊呆了。虽然天刚刚明亮，已经能看清一切物体了，首先看见的是对面房子的屋顶上，原来覆盖着的白雪，怎么一夜间又盖上层非常光滑而闪亮的“玻璃”？房檐下都挂着一串儿串儿的冰挂？地面上无论是积雪、柴剁、煤堆、还是杂物上全都被晶亮闪光的冰层包裹着，门前的大杨树如同腊封一样地裹上了一层冰……整个的世界就真的成了水晶宫……

我刚刚走出房门没有多远，脚下一滑，差点来个大劈叉……我惊魂未定地收住了脚，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啪叽，嘻哩哗啦……”的声响，扭头一看，哈哈……一个女同志四脚八杈地仰壳躺在了路面的冰上。“哈哈，老太太攥被窝儿喽。”她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一口北京腔的喊道……“别看热闹了，赶快帮助扶起来呀，看看摔坏了没有？”后面一个老职工一边批评着那个小伙子，一边走过去帮助那个女同志捡起了丢掉的饭盒与勺子……

我不敢再分心了，仔细地走自己的路。到了食堂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打饭了。我排到了专门为“老黑”打饭的窗口的队伍里，前面正好是分场的农业技术员老吕，我就问他了：“这是什么天气？怎么到处都是冰封的表面呢？”

“这种天气现象叫冻雨，是昨天晚上下的，我们很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见的这样的场面呢。根据资料上看到的，一般都是在贵州省一带才有的天气，虽然贵州也是位于南方，因为那里的地势比较高，而它周围却是地势比较低的云南、广西与四川，因此那里秋冬季节，地面的气温要比其他地区低，已经降到了零下，而天空的云层里是由过冷水滴组成的雨云，这些低于0℃的雨滴在温度略低于0℃的空气中能够保持过冷状态，其外观同一般雨滴相同，当它落到温度为0℃以下的物体上时，立刻冻结成外表光滑而透明的冰层，所以人们把这种天气现象称为了冻雨天气，也有把这种现象称为雨凇的呢。只不过在北方有这种现象还是非常少见的呢。”

路面这样光滑，还能赶牛车上山吗？领导（学校专政指挥部）没有指示，我怎么敢自己做主不出车呢？去请示吧？一是他们还没有上班，等他们上班后再去请示，他们会说我是要磨洋工呢，一定又会增加批斗分量的……二是弄不好他们又会说我是找借口想偷懒耍滑，不服劳动改造……算了吧，走走看，太阳出来后没准冰就化了呢……

我与往常一样，准时地“上班”了。当我比较缓慢套上老牛车时，还没有人来通知我“今天不出车”了，我只好赶着老牛车小心地上路了。

说来也是，今天并不是星期天，每天这个时间，一路上早就有人走动了，上班的、上学的、出门办事的……今天怎么啦？一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影……

我还成心地大声地吆喝着：“老牛，慢点走，道路已结冰，可别摔跟头。”

我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居民区，上了通往总场的大公路。这时，在远远的东南山背后已经显现出了太阳的光辉，那整个大地的景色更谜人了……

红颜颜的朝霞突破了暗灰色群山的阻拦，喷薄出漫天的光辉。眼前的公路上和大雪覆盖的庄稼地里如同镜子一样的反射着闪闪的刺眼光芒；道路两侧排水沟边的小树和杂草的枝条与枯叶上挂着的冰珠，也闪烁着五颜六色光斑……当火红的太阳趴上了连绵起伏的完达山顶上时，脚下的公路就如同一条洁白无暇的玉带一直延伸到远方，周围被积雪笼罩着的原野和群山都披挂上了晶莹闪烁的珍珠和宝石……这时，在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链轨式拖拉机的轰鸣，老牛车与以往一样非常小心地向路边躲着。我感觉到整个的车子猛地向路边滑动了一下，刹那，我的心都提到了喉咙眼儿……这两个橡胶轮胎的平板车，突然又停止了一切运动，使我的身体差点失去了平衡，多亏我的左手扒住了车梆子……原来是右边的车轮被路边堆放的铺路用的沙石堆挡住了，也多亏这一挡了，不然后果就不堪想象了，那可是一米多深的排水沟啊……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一台墨绿色的大型链轨式拖拉机停在了我们的老牛车前面。并且从拖拉机里下来了一位老同志，一边向我走来一边喊着说：“冷老师，您这是上哪儿去呀？怎么这样的天气还赶老牛车上路啊？”我一时还没有认出是谁来，他已经来到我近前了。我仔细地看看，奥，是我一个学生的家长，是分场基建队的拖拉机驾驶员。

“奥，您这是干什么去？”我下了牛车，问着他。

“分场指挥部通知，叫我们去大索伦河那边，说有一辆三分场的解放牌卡车滑到排水沟里了，叫我们去把他们拉上呢。冷老师，这样的天您也敢赶老牛车出来？不怕再给您加上一条罪状？哈哈……”

他这一说一下子把我说糊涂了，我知道他是与我开玩笑，我们俩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认识我或是同情我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没有等我再发问，他说：“老师，赶快小心地把车赶回去吧。可别让老牛摔着，分场八队已经出事了，听说一条老牛因为拉车上路，不小心摔断了两条腿呢，没办法，我们就等着吃牛肉吧。您这牛要是有个好歹，还不让那帮人上纲上线的把您弄个什么现行反革命？这么滑的路，谁能说个不出事儿啊，听说汽车滑到沟儿里的就已经有好几起了呢。您注点意，快回去吧，我还得去执行任务呢，再见了啊。”

“好，好，您赶快忙去吧，我这就往回走了，谢谢您的提醒了。”

那人走后，我赶快看看老牛，虽然没有什么事儿，但是也累得它直流口水了。我又给它紧了紧肚带和牛样子。常言说得好；“牛拉肚带，马拉搭”，也就是说；牛拉车时，装车时重心要靠后一些，这样才能让牛压着车走……而马呢正好相反，它是靠妥着车走的。

都整理好了，我牵着老牛雕过头来往回走了……

这一路上，也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要是往日，不说是车水马龙，远近都会有人行车跑的……这样的天气景色虽然美，却把人都憋在屋里……

好美丽的景色，我在北大荒十几年好像没遇到过，很可惜呀！冷兄这一生也够坎坷的，年经轻轻就遭批斗，那个年代真是可恶！

     我在北大荒，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冻雨，同情的大哥的遭遇。

   冻雨也属于怪雨吧。我听说在东北大兴安岭密林里，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总要下几场带香味儿的“黄雨”。浙江还下过黑色雨，临汾下过白虫雨。在古代传说中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