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孟定山丫
-- 发布时间:2011/10/10 10:10:00
-- 在广播室的那些日子——我的知青生活回忆(八——上)
这个广播室真小!小得不到九平!为了绝缘,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木地板,(在当时甭说是边疆,就是在内地也不常见到谁家的屋门地上还能铺得起地板之说)。地板铺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个缺口,留下的缺口刚好便于被屋门的开启;仅靠门后,是我的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单人床对面的窗户下,两张办公桌上依次放着扩音器、电唱机、收音机,电唱机和扩大器中间放着一个包住红丝绸的麦克风;摆放扩音器等桌子与我的小床之间,刚好放下我的一个大木箱,里面装的当然是一些换衣衣物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此外,在门口还有一个废弃了的电话机,那大概是原部队电话班留下的吧,可能是留之不能用,弃之可惜的原因,那部电话机一直发挥着一张桌子的作用——我每次就将各个连队分配好的报刊杂志放在那里。 我总是在清晨五点半起床,开始时用闹钟,可是时间长了,闹钟倒成了一种摆设,因为生物钟非常准确地将我叫醒,每次当我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也就响起了。
借扩音器预热的时候,我在收音机上调好中央新闻的波段,小声地波放着新闻前的节目,然后洗脸、刷牙等,再拿出前一天领导要求在清晨就播送的稿件;六点半,通过扩音器连接的各个连队的喇叭声中,中央台播音员那甜美的声音便响彻营部、各个连队的上空,七点钟,新闻摘要播完了,开始了我自己的播音,那都是来自于各个连队通讯员的关于农事的生长情况、某个连队又有了新战斗目标、某个连队又有好人好事了,还有各种会战的稿件。
八点钟,在播放收工号之后,我开始关机、收拾,坐在地板上分配着邮递员送来的报纸、信件;我还有一个工作,那就是刻钢板,营部办了一个简报,为的是宣传使用,说是一周两期,实际上会战多,那稿件当然也就多,所以刻钢板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广播员这个工作,在当时的兵团无疑是美差。虽然也在农忙、会战的时候,为了营造氛围,为了宣传,更多的是为了做样子吧,根据领导的意图把广播器材拉到田头,自己边和战友边劳动,边现场采访,边写稿、播稿件;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待在广播室里,写稿、改稿、熟读稿件、播音,收发来回的报报刊杂志、信件,刻写小报。
那时候文化生活极为枯燥,但是收音机给了我很大的方便,没有播音工作的时候,我就常常地调到音乐节目,边干活,边去听那永远的八部样板戏,或者听那些当时只能唱和听的歌曲《马儿啊,你慢些走》、《老房东查铺》,以及《地道战》、《地雷战》、《平原作战》等电影中的插曲,那时候的歌曲不像现在,每天每时都会将新歌诞生,而且我们,所能唱和所能听的也只有这些了,那八部样板戏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符,而那些几年不重茬的歌曲,词调、旋律,我们都能倒背如流、滚瓜烂熟。
为了补充广播室的唱片,每次探亲回家,或者有要好的知青探亲回家,我就托人或者自己买回一些新的唱片,(回城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一些唱片留着纪念,可是几经搬家,却不知何去了,遗憾至今。)那时候,因为当时的实际情况,所有的文艺形式都是围着八部样板戏转,制作唱片也不列外,我买回的唱片中就有很多器乐曲,都是根据八部样板戏改编的,比如说,手风琴独奏,打虎上山——《智取威虎山选段》、《做人要做这样的人》——《红灯记》选段,大提琴独奏《映山红—电影闪闪红星插曲,当然也有中国名曲,二胡独奏《江河水》、《二泉映月》,还有钢琴曲《黄河颂》,笛子独奏《牧民新歌》这种新曲等等。我没有认真地学过音乐,当时甚至连简谱都不会,但是,只要一听曲子,我就能马上听出来使用什么乐器演奏的;时间长了,对音乐的欣赏也有很大的提高,每一首曲子,从开始到结束,中间怎么起伏、跌宕,什麽时候是高潮,什麽时候是抒情,什麽时候是叙述,我都能听出大概的意思。
至今,葫芦丝、巴乌、二胡、笛子、马头琴等演奏的乐曲,都是我的最爱,特爱民乐器演奏的音乐,广播员工作,对提高我在音乐上的欣赏和喜爱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有一次到团部广播室看望团部广播员小玲,回来的时候,带回一大包老唱片!(不是塑料的那种哦),这些唱片来自何处,忘记了,可是当我听到这些唱片时候的那份激动却至今记忆犹新。
晚饭之后,约来几个好友,(营部我们的那几个死党),悄悄地关上门,轻轻地打开扩音器打到内播的模式,然后接上唱机,“5 2 1 76,5 5 2 31 1 16,23 21 21 21 76 50……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是中国第一部歌舞史诗巨片《东方红》的开头,听着这壮丽的序曲和随之而至的厚重的《东方红》歌声中,我恍惚又看舞台上那些在闪烁的美丽的灯光下,手捧向日葵,组成、变化成太阳、人心向党的各种图形的舞蹈演员。多么熟悉的歌声,多么亲切的歌声,多美优美的旋律,这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声让我们激动不已,无意中,扫了旁边也在静静地听的朋友一眼,发现他们裸露的手臂上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这是美好音乐引起的共鸣之反应呢!
久违了,优美的旋律,久违了,优美的歌,久违了,伟大的音乐!我在心里激动着,呐喊着。 我们听完《东方红》的第一场《东方曙光》,然后继续…… 王昆、才旦卓玛、贾世骏、邓玉华、刀美兰等国家第一代艺术家们优美的歌声和舞姿,随着我们的继续收听中一一出现在眼前。
《东方红》,多么伟大的歌舞史诗!这是我们国家在革命化、民族化、群众化、艺术化上取得的一个巨大成就呢,她以我国人民所喜爱的载歌载舞的形式,采用了歌舞、大合唱、齐唱、独唱、群舞、独舞、等多种艺术手法,结合民族乐和西洋乐联合演奏的方法,由三十多首革命歌曲、二十多个舞蹈、五个大合唱、七个表演唱、十八段朗诵组成,当时,许多的诗人、作曲家、舞蹈家参加了这个史诗的组织和策划导演,首都三千多个学生、工人等群众演员参加了这次演出。阵容的庞大、气势的庞大,开国家之先例,可,就连这样的片子我们在那个时候也只能悄悄地听、悄悄地欣赏!
在激动着、冲动着、兴奋地悄悄听完《东方红》的全部时,发现窗外暮色已近,刚起身,似乎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动静,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们一看!营部的刘参谋也刚从坐着的门前的台阶上站起来。“啊?刘……刘参谋,你你你在这里坐……干嘛呢?”吓得我一是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没事,你别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看着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又在疑惑地看着他,他一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边小声说“美好的东西人人都喜爱,《东方红》史诗歌舞太好听了,我是很多年没听到过了,这次无意在你这里欣赏到真是太高兴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完向我们挥挥手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才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他说话算话,何况老刘参谋原来在部队上就是一位音乐爱好者呢。 近四十年过去了,每当我看一部电影、或者听一场音乐会,或者听歌学歌,都会在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出现那次在广播室偷听大型史诗歌舞《东方红》时候的情景。 有些事,记住了就是记住了,无需你特别地想,任何一个时候,只要需要,那种情景就会应景而生;这就是铭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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