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华是“贵州关注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的“团长”。文化大革命时期他还是个孩子,因为家庭原因随父亲居住在一个关押“地富反坏右”的湖中岛上面。一次他在湖边游泳,遇见一群被管制的国民党老兵在洗澡,他们赤裸的身体大多伤痕累累。他从那些人吐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些伤痕是在同日本人的血战中留下的。这让他很吃惊,他没法儿想象这些被批斗的“国民党坏分子”也打过日本鬼子。这些老兵的诉说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困惑,在他受到的教育里面,国民党是投降派,不可能去打日本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认识了越来越多这样的国民党老兵,他对他们参加抗战的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他们遮遮掩掩的口述中发现了一段完全未知的历史。踏入社会后,李建华开始有意无意地寻访这样的抗战老兵,他当时的想法是收集这些老兵的抗战经历,写一本记录口述历史的书,但这项工作困难重重;这些老兵无一例外对他的造访表现出极大的戒心。因为都经历过政治运动的浩劫,那些挥之不去的惨痛记忆让他们战战兢兢。
然而,更让他感到无奈的是老兵们的生活现状:由于长期被歧视、社会地位低下,这些老兵的子女大多没有机会受到良好教育,他们往往对父亲有成见,甚至心怀怨恨。许多老兵身有残疾,收入微薄。可以说,这些当年的民族英雄普遍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抗日战争的硝烟已经消散了67年,人们渐渐看清并承认一个事实:国民党士兵在抗击日军的血战中发挥了不容忽视的作用,他们也是民族英雄。然而长久以来,由于其特殊身份,这些老兵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隐遁在社会底层。
01、陈允瑞,93岁,贵州人。七·七事变后,当时读高中的陈允瑞在贵阳报考民国空军士官学校第拾二期,步入从军报国之途。那时考核非常严格,入学时合格的学生有350余名,经过入伍训练、初级飞行训练后,只剩下130名,到毕业时只有105名,其中轰炸飞行科46名、驱逐飞行科59名。飞行50个小时完成初级合格,再经过中级、高级飞行合格后准予毕业。陈允瑞毕业于轰炸飞行科,曾驾驶飞机在日本人的头顶上扔过炸弹。
02、陈允瑞曾驾驶飞机在日本人的头顶上扔过炸弹。民国34年,陈允瑞去美国受训。1945年9月,他在一次夜航训练时遭遇发动机故障,被严重烧伤,在美国治疗了39个月。他的脸、手、耳朵、鼻子都做过整形,手留下了终身残疾。
03、陈允瑞回国后不久,祖国解放。陈允瑞到哈尔滨航校任教官,上世纪50年代回到贵阳,在学校里任代课老师,之后又下过工厂。文化大革命时,因为身份问题他受到不小的打击。文革后,他到贵阳师范学校当老师,直到退休。陈允瑞家住在贵阳市瑞金南路深巷里一座老旧民宅的二层。这栋旧楼的采光不好,于是陈允瑞给家里的客厅装了两个灯,一个节能灯、一个日光灯;平时,他和老伴只开节能灯,只有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他们才打开日光灯。
04、因为在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陈允瑞的英语很好。退休后,他有时会在家里给一些孩子们教英语,赚点钱补贴家用;家里的一些位置还保留着从前用英语写的纸条。但最近几年由于听力衰退,他已经不能再给孩子们上课了。
05、由于记录在册的工作时间短,他的退休工资很低,现在只有每月1440元,他的老伴则没有收入。每天他们都要走来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去买菜。
06、何克孝今年已103岁高龄。12岁那年,家里把他送到贵阳读初中。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贵州省保安处军事教导队一期学习班,从此开了军旅生涯。1936年,他曾在一次缴匪战斗中惊险逃生。
07、何克孝将自己的生平记录下来。1944年,何克孝随部队与美军配合在贵州独山黑石关阻击日军,经过一夜浴血奋战,全歼日军数百名。如今回想起那一夜,何克孝仍然很激动。他时常怀念那些在抗日战争中阵亡的战友。
08、新中国成立后,何克孝因为国民党的身份问题,服刑15年。出狱后,他在王武瓷厂工作直到退休。他居住在贵阳松花江路18号的一座破旧平房中,电灯的灯罩是用一个水桶的盖子做成的。
09、何克孝拿着志愿者送给他的奖章。因为诸多历史原因,这些抗战老兵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品。而志愿者们自发制作的纪念章,对他们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他们所要求的,只是一个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