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沽上鲁人
-- 发布时间:2009/12/29 11:41:00
-- [转帖]结伴同行
结伴同行
1966年7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来天津招收军垦战士。这一切,打破了我们这个家庭平静的生活。我们姐妹三人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情,决心到边疆去,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垦战士,三个人一商量没有告诉父母就相继报了名。
当我们正式向父母说明情况时,没有料到一向尊重子女意见的父母异常激动,他们无法接受我们姐妹三人一同离家的事实。
事后我们才知道:当时父亲由于所谓的历史问题,正接受“莫须有”的审查,思想极度苦闷,我们三姐妹支边一事的提出,使本来已陷入困境的父母雪上加霜,父母当时的处境可想而知了。我们姐儿仨是父母的依靠,都要去新疆,从感情上讲,犹如掏了她们的心窝子,让父母亲在情与理中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这是我们做女儿万万没有料到的,也决然不是我们的初衷。
对于子女的选择,父亲一直持积极的态度,理智地对待。哥哥也在忙着协调家里的关系。记得一天早上,在熟睡中的我们被一阵低沉的交谈声惊醒:“孩子们既然决定了,我们阻拦也无济于事,况且她们的选择是对的,我们应支持她们。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多大出息了,就让孩子们出去闯闯吧……”这是老爸和老娘说话的声音。“我只是不放心,几个女孩子,一走就是几年。新疆也太远了,走一个心痛,走两个心疼,走三个……把心都掏走了,这个家真的空了呀!……”他们说得真真切切,我们听得清清楚楚,这是老娘的肺腑之言呀。他们的交谈持续很久,我们屏住呼吸,没人吱声,只是默默地流泪,泪水浸透了枕巾和衣衫……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中不再谈论“同意”或“不同意”了。老娘以她特有的倔强支撑着自己,张罗为我们准备西行的行装。8月4日我们临行前一天,老娘特意为我们三人做了各自喜欢吃的几样家乡饭。那一天,为我们送行的人们络绎不绝,送走最后的客人已经午夜时分了。辛苦一天的老娘丝毫没有倦意,她又忙着为我们准备路上吃的,蒸了油盐卷、豆包,炸了一罐炸酱,炒了一瓶肉丝榨菜……好像要把三年的吃喝统统给我们带上。那天老娘彻夜未眠,我们多么想劝劝老娘休息,但是谁也没有这样做。我们都深深地懂得,老娘要把所有的爱,所有的眷恋之情,毫无保留地献给她将西行的三个女儿。多年以后每次回家探亲,临行前的一夜,老娘都是用这种方式为我们送行的。
老爸用其擅长的方式和我们进行了长谈:“……孩子们,我们这一代人,没有出息,都已老朽。你们这一代人,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响应毛主席号召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光荣使命,爸爸相信你们选择的路是正确的,相信你们会有出息的。我和你娘都支持你们的行动……家里的事不用操心,你们要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爸爸的嘱托,坚定了我们的信心;爸爸的希望,激励我们勇往直前。
我们三姐妹到新疆以后,家中真的空了半边天,好长一段时间老娘无法适应。每天下班后,她常常不回家,孤独一人在外面遛弯儿排解思念子女的惆怅,有时到支边青年子女家串门,寻找共同语言……
1966年7月至8月初的一段时间里,东北角街和南开区先后召开欢送大会,请老娘发言。那段日子,对于老娘来说,是最艰难的。她有许多难以割舍的苦痛,又识字不多,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真的难为她老人家了。然而,为表示对子女的支持,为了激励千千万万个母亲,爸爸为老娘写发言稿,在老爸的支持和鼓励下,她一次一次地战胜自我,走上讲台;一次一次地大会发言,征服了观众;一次一次地赢得掌声、受到了赞誉。这就是老娘为支援边疆建设所做的一件实实在在的事。
1966年底,部分支边青年返城回津,种种谣传纷纷而至。在这种情况下,老爹老娘表现出极大的冷静。他们一方面向经常来往的支边青年家长宣传要相信组织、相信党,更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另一方面,又积极筹划派哥哥去新疆看望我们,实地了解情况,以解除人们的忧虑。
1979年大批支边青年返城,父母多么希望我们中有人也能回津落户呀。然而,按当时文件精神,我们姐妹三人都不符合回津条件。父母没有托任何关系,找任何组织,无怨无悔。在给我们的家信中,还是鼓励我们姐妹仨安心在边疆工作。
我们在新疆工作几十年,家里喜事、捷报频频传到西北边塞。然而,家里对我们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1975年、1977年,我们的外祖母、祖母相继去世,父母考虑到我们与姥姥、奶奶的自幼感情,为了不影响我们的情绪,一直瞒着我们。1992年,老母病重,老人在弥留之际,深深地牵挂着远在边塞的大女儿振环,常常叨念着大姐振环的名字。但是,从老人口中始终没有说出让大女儿回津这句话。直至老人离去,远在西北边疆的大姐,也未能见到老娘最后一面,这给大姐和家人留下终身的遗憾。
(作者 姜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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