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句获奖对联

岳允富/文

     《闽西日报》1998年举办的“建行杯”春节春联大奖赛分为两部分：一是自撰联，二是应对联。我应对的一句下联，获当年大奖赛应对联的二等奖。上联是广东黄火兴的出句，下联是我的对句，即如下：

        旧貌换新颜，幸有富民政策；（广东：黄火兴）

        明珠合玉璧，惟依利国方针。（龙岩：岳允富）

      获大赛等级奖的作品，都附有大赛主评委郭义山（时为龙岩师专中文系副教授，曾任福建省楹联学会副会长、龙岩市楹联学会会长）简明扼要且十分专业的点评。郭教授对我获奖的应对联是这样点评的：回对以一国两制、香港回归的精巧构思，开拓、深化了上联国泰民安的主题，可谓珠联璧合。而在声律和遣字用词方面也做到两两相对相称，显示了浑厚的文字功底。

      我的对联能获奖，朋友们拱手相贺，我自然也是喜在脸上，乐在心中。回顾我那次从参赛到获奖的经历，其中是很有些故事。

      当年“春联大赛”开赛后，我见了《闽西日报》刊登的多条应征联的出句，其中“旧貌换新颜，幸有富民政策”一句引起我的兴趣。这条出句是因果关系的句子 （前果后因），我自觉难度不大，可以对出。于是，在随后的日子里，“旧貌换新颜”就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翻腾。当年香港回归，我有意将这件大事入联，但苦思多 日不得好句。一日，也是带着构思联句的牵挂，如厕片刻，我的脑海中突然有浪花腾起：明珠合玉壁，便兴冲冲起身记下。真可谓：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 夫。后半句“唯依利国方针”，没费什么劲就完成了。

      我将只有一句话的应征联投稿给《闽西日报》副刊部，耐心地等了数日，不见登报，心中不免有些想法。我自觉我的对句既应时又工整，担心编辑“有眼无珠“，视而不见我的“明珠”和“玉璧”。

    《闽西日报》举办的对联大奖赛，一贯的做法是从征稿中择优刊登见报，大赛的等级奖和优秀奖由大赛评委从见报的对联中产生。也就是说，应征稿若不能见报，便 是在编辑的手中被无情地“毙了”，悄无声息地扔进了纸篓。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连参评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不甘心这种状况的出现，将一句话的应征稿重抄一遍， 再次投出，意在引起副刊部编辑的特别注意。

      这次特别行动有了收效，我再次投稿的应征联时隔一日就见报了。此时，我的一颗焦虑、悬挂的心也终于安稳下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能见报，我的应征联就有机会获奖，至少可以进入优秀奖。我很自信。

      春节后，征联揭晓了。我的应征联在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荣获大赛应对联的二等奖。此后，该获奖的对句还被收入龙岩市楹联学会主编的《闽西对联选》一书中。

      近日无事，翻阅《今读平声的古入声字表》.无意间,发现“合”字在古代汉语中是个仄声字（古入声）。玩味我的“明珠合玉璧，唯依利国方针”获奖联句，竟玩出了其中声律上的“硬伤”：

             出句：  旧貌换新颜，幸有富民政策；

             对句：  明珠合玉璧，唯依利国方针。

     该联的声律是：

            出句：  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

            对句：  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中国楹联学会2008年10月1日起施行的《联律通则》规定：用字的声调平仄遵循汉语音韵学的成规。判别声调平仄遵循近古至今通行的《诗韵》旧声或现代汉语普通话的今声“双轨制”，且不与相连词语一起计节奏。声律执行“双轨制”，旧声、今声在同一联文中不得混用一直是联界的规则。“旧貌换新颜，幸有富民政策”的对句可以选择今声，也可以选择旧声即古声。我的对句显然是使用古声。

      “国”字是对联创作中的常用字，在古汉语中是个仄声字（古入声），这是一般联内人士都知道的。“合”较不常用，因而不是很多人知道它在古汉语中，也 是个仄声字（古入声）。“合”字是动词，阅读中正好在声律的节奏点上，不属于可以“从宽处理”即可平可仄的字。把“合”字读成平声字（阳平），我的对句看 起来，无论在句型、词性，或是声律上都对得十分工整。孰不知，实际上前半句读了今声，后半句读古声，对句就成了古声今声混用的联句。

      对联是传统的格律文学，具有格律性、典型性，声律上讲究平仄，且不能古今混用。声律上的错误，联内通常称之为“硬伤”。在全国楹联大赛中，有“硬伤”的 作品一般是不能进入获奖行列。但也有不同的做法，有些地方将虽有“硬伤”却将有特色、有新意，能让人眼睛一亮的作品，作“降级”处理，并在联评中给以特别 的指出。《闽西日报》也曾有过这样的做法。例如2000年春节“人民保险杯”对联大赛中，张佑周（时为龙岩师专中文系副教授）一副让人眼睛一亮的作品，因 声律失误而作降级处理（获三等奖），并在对联点评中给以特别指出：

          神舟飞天揽玉兔；

          濠镜完壁跃金龙。（龙岩：张佑周）

      点评曰：神舟飞天，濠镜完壁是兔年与龙年交接前两大时代主题。对联用形象的诗句予以概括，构思精巧，内涵丰富。动词“揽”、“跃”运用精当。上联与下联的节奏点平仄是相对的，惜上联第二字与第四字同平，下联二、四字同仄，违反了对联分句节奏点应该平仄相间的规则。

       我的作品获当年大赛应征联二等奖，大赛主评委郭老师（郭教授曾是我的《形式逻辑》课任老师）对我的获奖联点评说：“在声律和遣字用词方面也做到两两相对相 称”，只说对了一半，遣字用词确实做到了相对相称，但声律上有失误，可见郭老师未能发现其中声律上的古今混用。郭老师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型楹联专家，闽 西楹联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郭老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我等“半桶水”的晚辈！

      十多年过去了，或许时过境迁的缘故，已经没有人再注意或推敲其中的问题。我将自己的发现，诉之于文字，意在通过这些文字提醒各位联友，在声律上出现的古今混用，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

      对联以其特有的形式而区别于其他文体，以其特有的形式而独树一帜。对联创作要讲究平仄对仗已经让人生畏，声律上又不能古今混用，更让人觉得难上难。今人 若以今声作联，似乎在内容上被限制而嫌狭窄了许多。以我的获奖联为例：上联出句说的是“民”事，我下联对句从“国”事入手，但“民”和“国”两字在现代汉 语中都同为平声字（阳平），因而上下联不能平仄相对。而“国”字在古汉语中是仄声字（古入声），就可以与上联“民”字平仄相对了。对联创作中，声律上可选 择今声，也可选择古声，选择的空间扩大了是件好事，但别忘了同时也戴上了“紧箍咒：在同一联文中，今声古声不能混用。

      古声今声不能混用是格律文体的通则。实际运用中，就是要特别注意现读平声的古入声字。古入声字归入现代汉语阴平、阳平的，共351字，这351字是分辨 平仄的难点，学习古典诗词和对联的写作者，要尽量熟悉掌握。当然，对于像我辈上了年纪的、记忆力逐渐衰退的人来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最笨、最简单、也 是最有效的做法莫过于查找韵书，及时、不厌其烦地查对《今读平声的古入声表》。

     参赛作品更应该追求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当今盛世，联坛空前热闹，赛事不断。参赛的创作队伍中，男女老少齐上阵，新秀频频现身，“黑马”也时有跃 出，可谓阵容浩大、高手林立。各赛事评委也是个个火眼金睛，任何企图侥幸蒙混过关的想法几乎是痴心妄想。想要有好的作品出手，还得靠自己静下心来，老老实 实地潜心“修炼”才是正道。

  丘山墨客兄说得极是！其实这也是写作格律诗词中反复推敲的乐趣。对联还不同于诗词，有时要找个完全合律又词义准确的字来还真不易，就如老兄所说，“合”字要换个准确的旧韵平声字很难。还有，此对连的上联中“幸有富民政策”的“富”字若能用个旧韵平声字更好，但也是难以替换的。

  老兄治学严谨，向老兄学习！问好！

老兄说的是。新韵旧韵皆无不可，只是不要混用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