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知青文学报  

                 
第117期  2012年12月 （下半月） 主办  厦门知青报系编委会  主编  高仁婉  副主编  何瑞苹  蒋彩伟

天  价  石  头

王小强

      国人素有玩石、藏石的雅好，现如今喜欢收藏石头的人多了去了。据说这种爱好源自于我们华夏民族潜意识里的

一个古老传说。根据《山海经》和《淮南子》的记载，华夏民族第一个王朝，夏朝的创立者——启，就是从石头里诞

生出来的。启的父亲是治水的英雄夏禹，其母亲是涂山氏。涂山氏怀上启的时候，因为受到了惊吓，变成了一块石头。

焦急万分的夏禹对着石头大声疾呼：“石头开启吧！儿子，你快快出来吧！”在夏禹凄厉的呼唤声中，启从裂开的石

头缝里蹦了出来。为了纪念儿子不平凡的出生，夏禹给儿子取名为“启”。由此看来，吴承恩创作《西游记》描写美

猴王的出生，应该是从这段传说中获得的灵感。

      笔者不是一个石头收藏的爱好者，但是，却有和一块奇石传奇般的奇缘。那是在1990年的秋天，当时西方国家对

我国还是严防死守，对外交往的困境使得到国内来的投资者大幅减少。可此时却有一批来自台湾的商人，凭着他们敏锐

的商业嗅觉，认为这正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毅然来到厦门寻找投资机会。笔者当时正好认识了一位这样的台湾商人，

陪着他到上海、苏州、杭州等地去考察投资项目。回到厦门之后，台湾商人想购买一些翡翠、宝石带回台湾，希望我帮

他联系卖家。

      为了联系卖家，我认识了一位奇人张靖先生。张先生是学地质专业的，五十年代被错划为右派后，就在祖国大西北

的新疆、甘肃、青海、西藏等地从事地质考察工作。张靖先生是个有心人，利用工作便利，几十年如一日地收藏各种奇

特的石头，等到平反落实政策后，马上带着他的宝贝到厦门来寻找商业机会，改革开放后立马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张靖先生看中厦门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的石头卖给台湾、港澳同胞，卖得一个好价钱。

      我带着台商到张先生家里落座后，张先生非常热情地把他的宝贝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给台商。其中最隆重推出的是一

块半透明的蛋壳状的奇石，最最奇特的是蛋壳中钻出一只小鸡的脑袋，眼睛、鸡喙都惟妙惟肖，难以相信这是大自然天

然的杰作，怎么看都像是人工雕琢的粗燥的工艺品。张先生介绍说这是他某年某月在新疆乌尔禾偶然捡到的宝贝，平常

密不示人，今儿个心情高兴，再看这个台商像个真正的买家，所以才拿出来。我把这块奇石捧在手里端详了半天，看不

出什么门道，毕竟是门外汉。台商询问价格，张先生开价人民币十万元，当时这个价格够在厦门买四五套房子了。台商

也是外行，看了半天同样看不出真伪，结果买了几块玉器就道别了。

      过了几年，中央电视台的鉴宝收藏节目专门介绍了这块奇石，只是不知道此时奇石已经辗转落在谁人的手中了。我

又一次遇到了那位台商，谈起这块石头，他跌足叹道，当时没有买下来实在是非常非常遗憾，现在石头已经成名了，再

想得到已是万万不能。

      二十几年过去了，前几天点播江西台的一个《经典传奇》栏目，没料到主持人在节目里又谈到了这块奇石，主持人说，如今专家给这块奇石给出的价格是多少呢？听好了，别趴下！专家评估后给出的价格是——人民币一亿三千万元。

有人要说了，什么？一亿三千万元的石头？还曾经被你捧在手心里细细把玩？作者你也太扯了吧，这等好事怎么就会落

在你的身上呢？

      信不信由你吧，反正兄弟我是亲身经历了一回。不过对于我来说，当时没有钱买下这块石头，所以把这件事当作平

生的一件幸事，藏在心里吧，心里觉得热乎乎的；说出来给别人听吧，嘴里觉得美滋滋的。可是那位可怜的台商呢，他

当时完全有钱买下那块石头，可是没有买，如今他心里的滋味别人就很难想象了，如果不是境界很高，为人很豁达，恐

怕是要郁闷一辈子了。就这件事情来说，财富的多少和人生的幸福感刚好成为反比。

      不过扪心自问，假如当时我有钱买下那块石头而又没有买，我也会纠结一辈子的。

                                                                                            （作者系文学沙龙成员）

好  人  明  才

洪　群

      我和明才并不很熟悉，算不上好朋友。只因我和他哥哥骆明卿兄是旧雨知交，我才认识了他。当年我和明卿同在上

杭古田，一起度过一段蹉跎岁月，因而相识相知，从此不相忘。七十年代初我调到县革委会工作，有机会下乡去溪口，

但明卿未曾告诉我，他有弟弟和妹妹在溪口插队，所以到了溪口也就没想到要去看看明才和素芬兄妹俩。至于和明才的

相识，始于何时何地，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见面我就记住了他，且印象深刻。这印象来自于他的音容笑貌

之可亲近，来自于他谈吐朗然的气质。这很像他哥，可他比明卿帅，个子虽说不上伟岸，但挺拔，精气神十足，有一种

凡事让人信得过、靠得住的作派。这就是比我小十来岁的明才留给我的印象。

      若干年以后，明才调回厦门，而我在上杭一直待到七八年年底才调回省城并供职于某电影制片厂。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再无往来。

      又过了若干年，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明才的电话，他说他来省供销社挂职，于是我连忙骑着车跑去商业厅看他，两人

相谈甚欢，大有快意江湖之概。此后我忙于工作，而且经常出差，竟然没有再去看他，他也找不到我。他在省城挂职两年，我们就见一次面，当时还没有手机，联系诸多不便。当然这不是理由，“情份”未到，如今你只有吃“后悔药”的

份!

      本来还是有一次机会可以和明才相聚的，那是去年2月6日(正月初六)，常向真返厦特地请几位同在溪口插过队的知

青朋友吃饭，明卿和我也被尊为兄长叔辈应邀与会。向真告诉我：她也请了明才，可他不能来了。经我再三询问原委，

她才说出本不想说的“秘密”：明才不幸罹患慢性白血病？曾去北京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厦门家中疗养。我一听，着

实吃了一惊!我沉默良久，无言以对。在座的除我之外，他们都知道明才的不幸际遇，却都避而不谈他的病，我想此刻大

家的心情定然一样，于无声处听心音，惟愿明才兄弟早日康复。所以大家还是有茶叙笑谈的气氛，温温的，暖暖的，片

刻的静默中恍如还听到溪口那条山溪流水的低吟浅唱……

      之后，我不免对明才多了几分关注，时而向明卿兄和明光询问他的情况。所得到的答复都是光明的一面，是宽慰的

言词，我却悟出其中的隐忧。去年仲夏，曾荣权兄邀请一帮老同学和溪口“插友”，共26人去菲律宾旅游，明才也高高

兴兴地加入了这一行列。明光说，这是明才病后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没想到从菲律宾回来以后，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日下，及至病危，医生已是回天无术。

      14日下午，明卿兄给我发来了讣告，说明才弟昨天下午与世长辞了!他的撒手人寰虽是意料中的事，但猛然听到噩耗，还是感到震惊，使我在电脑前默哀良久。当天晚上，我就收到明光兄传来他撰写的一副挽联：

      明才兄千古
      外圆内方好人风范音容宛在
      墨翰丹篆书生本色神韵长存
                                       弟明光痛挽

      昨天，我和向真相约从晋江赶来厦门，参加明才遗体告别仪式。见到明光，相互会意地默然以对，稍顷，他即掏出

几张打印着旅居菲律宾的庄紫栋先生的挽联的纸条，分别送给明卿和我。但见庄先生的挽联写道：

      明才兄千古
      明白好人难再得
      才因噩梦不胜悲
                        庄紫栋痛挽

      明光和紫栋的挽联都写出明才的风骨，都称之为“好人”，难怪今天有这么多人来送他，还有那么多挽联和花圈；

当我见到好几个知青朋友时，当我看到谢春池并听他说，明天下午他们知青书画社要在湖光大厦为明才召开追思会，这

一切的一切都使我深受感动。

      昨天晚上，当我回到家打开邮箱时，就收到明光兄“痛定之后”匆匆草就的悼念长文《与明才兄诀别》，更是深受

感染。我明天因事缠身不能赴厦参加追思会，就写了这篇短文作为书面发言，请明光兄代读，并转交春池酌处。建议他

于《厦门红十字》杂志上开辟一个专栏，刊登纪念明才的诗文，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好人明才，你走好！

                                                                                              2012年11月17日

末  日  档  案

黄晓明

      黄某，生于民国三十六年(公元1947年)，属猪，卒年未定。幼儿时曾被国民党不痛不痒地统治了两年，幸得解放，被救出于水深火热之中。

      既长，作为黄家长子，下有嗷嗷待哺的八个弟妹，上有八旬的老祖母和无固定职业、靠拉车做小贩维持生计的父母，初步体会了“含辛茹苦”的含义。小学和中学时期，白天上课，半夜起来推板车拉货，帮父母拉扯弟妹成长，略尽了孝心。在那推翻三座大山、全国上下沐浴红太阳的光辉和温暖的年代，却由于自家的运气不好，背上了没完没了的反动历

史的包袱，这新的大山多年来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来，期间亲人冤死，骨肉离散，明知比窦娥还冤，却无处申，只有伤

心自己投错了胎。在那“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和大饥荒的岁月，其心战战兢兢，其身饥肠辘辘，活着没

信心，死也没决心；特别是头顶黑锅，备受歧视，虽学习成绩突出，操行优秀，却连中专也上不了，连共青团也不得其

门而入。

      十年浩劫使吾辈彻底破灭了读书梦，不幸中之万幸是身佩“老子反动儿混蛋”的标志——无缘参与“打，砸、抢”

和批斗老师、校长的“革命行动”，算是积了一点德。表面上做了逍遥派，实则是天天帮父亲拉车载货，赚钱糊口。尽

管未被利用，到底还是被扫地出门——赶到山区这个“广阔的天地”去“大有作为”了。从当了无知的“知识青年”到

离开号称“第二故乡”的山村前后十年期间，之中的酸甜苦涩地球人都知道。特别是后段时期当了中国特色的“民办教师”，虽勤勤恳恳，却身份卑微低贱，和后来考上师专毕业后再当正式的教师相比，恍如隔世。

      当了几年教书匠后，感觉自己思想不够高尚，远远配不上“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园丁”的美誉，遂改行到食品

公司去当文书兼卖猪肉、卖鸭蛋，却也享受了两年的美食，但未致肠肥脑满。是时躬逢改革开放的好时机，人才青黄不接，又因某领导急需个摇笔杆的，遂得机混迹于官场底层，先后在财贸委、供销联社、体改委和党校供职，期间比较值

得称道的是在供销联社任职时扶持山区人民造了几十万亩的毛竹基地；比较有愧于心的是在体改委任职时助纣为虐，积

极推动企业改制，造成大量国企职工下岗，生活贫困。功过相抵，自己评价自己还算是个平庸的好人——虽然没有济世

的本事却还有悲悯的良心!

      如今，做一个养老金领取者，含饴弄孙，优哉游哉以度残日。闲来无事，写作当玩耍，老来文更拙。从不投稿正式

报刊杂志，最喜自娱自乐孤芳自赏。每提笔，或短言碎语做豆腐块；或赶赶时髦掉掉书袋；总之是用笔不灵看燕舞，行

文无序赏花开；最爱小中能见大，还求弦外有余音。自得其乐，不计他人掩鼻与否。

      老汉我已是业奔古稀之年的人了，长相天可怜见——未显太老，真是愧对岁月风霜啊!眼下奢望之事：末日到来之

时能够安乐死——死是迟早的事，不必讳言。并且我也早已办好器官和遗体捐献的登记手续，只望家属能照我遗愿，在

我殁后的第一时间通知红十字会和医学院来拉走，供师生们教学研究，任其切割，以此消除在世时的业障。

      笑闻世界末日将于明日来临，虽未置信，但每个人总有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末日，趁未至之前，权以此文充为本人

最后的档案，聊胜于无。

                                                                                                         2012年12月20日

闻明才兄病中感怀

（菲律宾）庄紫栋

菩萨蛮 悼明才

林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