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国就是我的索尔维格（万之）

  （老牛注：老牛和万之在网上谈天，说起昨天晚上兴和的那批知青老朋友在上海江湾五角场的一家歌厅聚会，还和老牛通电话叙旧，还发来照片给他欣赏，万之听了看了又生感慨。他说，也差不多正好是九九重阳，让人想起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诗句，“遥看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里可以改作“遥听兄弟唱歌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老牛问万之，若是有一天回到上海，也和大家一起去歌厅聚会唱歌点歌，你会点什么唱什么？万之答，不太爱热闹，那种地方很少去，要说喜欢的歌，倒是有一首，随之拿出旧文一篇作为回答。老牛看了，觉得这歌确实不错，因此贴出来给知青朋友看，介绍一番。也希望下次大家再有机会聚会唱歌，就为万之点这首歌唱这首歌。不过万之说，这样的歌，不是只用耳朵听用嘴巴唱的，必须用心去听用心去唱才能理解！老牛代万之在这里谢过了！）


    如果有人问你最喜欢什么歌，你可能觉得很难回答。好歌太多了，难说什么是最。但对于我，我可以不用思索就会告诉你，我最喜欢“索尔维格之歌”。这首歌，我可以百听不厌。我已经告诉过我的孩子，父亲去世之时，葬礼可以一切从简，有点音乐就好。父亲喜欢很多安魂曲，但是最安魂的还是“索尔维格之歌”。    索尔维格是有“现代戏剧之父”称号的挪威戏剧家易卜生早期诗剧《培尔·金特》中的女主角。后来，挪威音乐家格里格为《培尔·金特》的演出配过曲，其中为索尔维格写的主题歌就是“索尔维格之歌”。易卜生的诗剧后来成为世界名剧，格里格的配曲也成为享誉世界的著名音乐作品，“索尔维格之歌”因此传遍世界各个角落。
    我在中央戏剧学院读欧美戏剧专业研究生的时候，导演系    认识一个大使当然不是我留学挪威的原因，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翻译北岛诗歌和我的一些作品的汉学家杜博妮教授当时也到挪威奥斯陆大学东亚系统当系主任，她希望我去。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自己对欧美文学戏剧的兴趣，尤其是对易卜生的推崇，因此我和挪威结下不解之缘，因此我会喜欢“索尔维格之歌”。我推崇易卜生当然不光是佩服他的戏剧创作，更是被他的思想光芒吸引。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喉舌刊物《新青年》有过一期“易卜生专号”，上面有胡适先生的著名论文“易卜生主义”。而我就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易卜生主义者。一个中国的易卜生主义者能到易卜生的故乡学习易卜生，我相信在全中国我是头一个，还能有谁比我更幸运？
    有一件小事情我记忆犹新。就在我快动身的时候，美国好莱坞“环球影片公司”正好在北京筹备排摄《末代皇帝》，陈凯歌也在里面担任一个什么角色。“环球影片公司”总裁到了北京，姓什么叫什么我都忘记了。电影是意大利导演贝尔特鲁奇执导，总裁不用管拍摄大概闲得无事，请陈凯歌为他请一批北京影剧界的年轻人吃饭，大概也是想捡选人才。凯歌挺给我面子让我也去了。记得饭局安排在邓小平也喜欢光临的四川饭店，凯歌还安排我坐在这位总裁的旁边，可能是因为在座的大多外语不行无法交流，或许是凯歌出于一番好心也要推荐我一把让我进入好莱坞（一句玩笑）。我和总裁边吃边喝边闲聊，谈到我不久要去挪威留学，因为我喜欢易卜生。这位老美总裁仰天哈哈大笑，然后对在座的其他老美用美语说，“瞧着个中国家伙，他还要到挪威去学习易卜生？谁是易卜生？（    那顿饭局我和老美总裁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他肯定没有兴趣再和我这个中国的易卜生主义“傻帽”继续聊，我也再也没有兴趣巴结应酬套什么近乎。所以他的名字我都记不住了。美国佬不要我，多少中国影剧圈的年轻人向往的好莱坞对我关上大门，很好很好，我还是去我的挪威，去找我的易卜生！
    我已经多次说过，我觉得自己很象易卜生笔下的浪子培尔·金特。浪子培尔闯荡世界，从事很多冒险的事业，做过好事，也作恶多端。培尔本来相信北欧人常说的一句话，做人能做到“是你自己就够了”，但是当培尔形态佝偻白发苍苍回到家乡，他仍然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如此一来，按照挪威民间传说，就有一个拿着铸勺的人来把他重新熔化铸成纽扣。他一次次躲避，寻找自我，直到铸勺人告诉他，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如果他还不能找到自己，就再不宽延，真要把他重铸成纽扣了。幸好，恐惧万分的培尔这时听到了他当年的爱人索尔维格的歌声，在山中的小木屋里找到了一直爱着他等待着他的索尔维格。我还记得在晓钟老师处理的演出，席歌扮演的索尔维格已经白发苍苍，双目失明，但是她一直等待着培尔回家。当培尔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索尔维格回答说，你一直在我心里在我的信任在我的希望里在我的爱情中。培尔可以安息在索尔维格的怀抱中歌声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也可以说，他终于回家了。
    我曾读到我在戏剧学院的师兄肖复兴的一篇谈“索尔维格之歌”的文章。复兴不愧是我的师兄他的理解他的分析非常精当。他说，“索尔维格之歌”的第一种可能是思乡曲，第二种可能才是爱情曲。一点也不错，所以我最喜欢这首歌，因为我的故乡祖国就是我的索尔维格。总有一天，我也会回到家乡回到我的索尔维格的怀抱中安息。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也不再回来，
    夏天也消逝一年年我都在等待，
    但我始终相信你一定能够回来，
    我曾答应你我忠诚等待你回来，

    呵……呵……

         无论你在哪里有上帝保佑关怀，
    当你祈祷你会有上帝祝福和爱，
    我会忠实地等待你等待你回来，
    若你已上天我们就在哪里相见。

        呵……呵……

                 
    牧歌注：正文作者万之，现在瑞典的原下乡内蒙古的上海知青，现为著名学者。文章中表达和抒发了对故乡和祖国的深情眷恋。《索尔维格之歌》天籁般的女高音会让心灵震撼。作者系牧歌的祖籍同乡（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