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南北大家谈-[转帖]兵油子中国知青网

郭二爸是我下乡时生产队的老饲养员，六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老光棍，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因为他会说贵州话、云南话和陕西话，他虽然不识字，但在农民里头倒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他十几岁就被拉壮丁，在国民党军队里吃粮，打过共产党，打过日本，随军起义后又到朝鲜打过美国，他说他命大，身上到处是伤疤，说不清楚是共产党给他留的还是鬼子们给他留的，他一生就在军营里滚打，谁给钱，帮谁打，有点像雇佣军，是个老兵油子。
    文革后期清理阶段队伍开始了，他便是对象，有人见过他有一张身着国民党军官服的像片，他死活不承认，于是我们便找他个别谈话，每次说话我们都没有收获，反而成了他给我们谈话，我们只是收获了一大堆龙门阵。他说，抗战时他参加长沙会战，日本鬼子厉害，我们一个军都抵挡不住日本鬼子一个团的进攻，先是飞机炸、大炮轰，我们都顶住了，可是毒气弹一来就全线崩溃了。第二道防线的人听说有毒气弹，没放一炮就开始退，那路上才是惨哟，人踩人，争路逃跑，连枪都丢了，一溃几百里，到收容站又重发军装，重新编制上前线。我们一连人，死的死，跑的跑，没剩下几个，这个仗没法打。
   这一天我们收获了很多抗战的故事。因为上面不满意我们的工作，我们又去找过他几次，他一次龙门阵比一次精彩。他说：我参加孙立人的缅甸远征军，那才叫苦，翻野人山，死的人才多，我是卫生员，要给那些生疮的带伤的换药。早已断了给养，那些脓血纱布就由我们卫生班去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深潭边淘洗。一天，一个卫生兵一大早去洗纱布，久不见回来，我去叫他，到了水潭边哪里还有人，以为是失足落水了，打捞半天不见踪影，过几天又一小卫生员在潭边失踪了，第三天轮到我去洗纱布，早上起来，潭上笼罩着雾气，水面平静得跟镜子似的，我正在淘洗沙布，隐约看见平静的水面有一线浪痕急速划过来，我预感到情况不好，赶紧丢下布向后倒退了几步，一瞬间的功夫突然从水中窜出来一头怪兽，那嘴巴张开可以吞下一头小牛，离我仅一步之遥，卷起的大浪把我浑身都湿透了，当时把我吓瘫了，屎尿拉出来都不知道。巨兽重新钻入水中，水潭又归于平静，我连滚带爬赶回营地时话都说不出了。待我叙述了原委，弟兄们纷纷拿起武器，赶到潭边，连长说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一串串的子弹和手榴弹投入潭中，不见动静，排长取下八二迫击炮弹，扔入水中，一股冲天水柱随着沉闷的爆炸声，一条巨大的一吨多重的大鳄鱼被炸死浮出水面，有6米长。一个连的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起来，我们用军刺划开它的肚子，两个卫生兵的骨骸还未消化，这家伙闻到我们洗脓血纱布的腥味游过来把两个弟兄都吃了。那鳄鱼肉吃起来腥臭得很。
   郭二爸的龙门阵越来越精彩，就是闭口不谈他当军官的事。不久清理阶级队伍结束了，郭二爸的问题没有定性，他仍然养猪，没有斗争他。多少年过去了，有一天我在街头碰见他，七十多岁的人了，记忆力还好，我问他像片的事，他说有，的确有一张军官像，上尉连长，一杠三星，那是他贵州老家给他谈了个姑娘，那姑娘漂亮得很，非军官不嫁。我便到照像馆照了一张军官像寄回去。那时的像馆像现在一样，将军、皇帝的衣服都有，随便你取。我问他为什么当年死不承认，郭二爸说，我说不清楚，你们也不会相信，我莫得办法，只有一肚皮的龙门阵哄你们，不然我过不了关。
     郭二爸，老兵油子，虽然没有文化，但他聪明，会用龙门阵来保护自己，躲过了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