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
    文：流沙


    我读高中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对鸭子，公鸭子黑色的羽毛间杂着白，油亮亮的，像缎子，母鸭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闪耀着玉样的光泽。我每个礼拜天回家，一走到大门口，鸭子就会呷呷的叫着给母亲报信。我们都说这鸭子通人性呢！
    那年暑假，正是汛期，雨下的特别大，好多人的房子都被水淹没，我们家住的相对高些，但是鸭舍和鸡舍全被洪水冲没了，鸭子也被急流冲走了，父亲追了一段，险些被水冲倒，只好无功而返。那天的下午饭大家都没有心思吃，损失那么多鸡和鸭子对农户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损失。
    凌晨，天还未亮，我朦胧中听见鸭子的哀鸣，急忙穿衣服起床，父母也起来了，用手电筒一照，只见那只母鸭子自己回来了，洁白的羽毛上都是泥，翅膀折了，身体上都是血，看见我们，它无力的挣杂着，哀鸣着，倒在了地上。父亲赶紧把它抱回家，用温水细致的擦拭着它的羽毛，用布条包扎住它的翅膀，并拿小米和温水喂它。鸭子很无力，可以看出它的痛苦，它静静的躺在地上，眼睛已经散了精神。父亲摇摇头，怕是不行了，它能硬撑着找回家，真是难为它了。母亲不死心，找出土霉素、止痛片等药片捣碎，用小勺子喂给它吃。折腾到天大亮的时候，依然无济于事，母鸭子死了，身体软软的、懒懒的躺在地上，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母亲哭了，毕竟是她老人家饲养一场，光鸭蛋都不知产了多少，如今却死了，这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雨，母亲诅咒着，把母鸭子的尸体用纸裹了放在了门边。
    九点多，我们正要吃早饭，母亲突然说，她好像听到鸭子叫。父亲说怎么会呢？鸭子不是死了吗？母亲掀起门帘走出去，只见大门口瑟缩着那只公鸭子。母亲叫了一声，我赶紧跑过去打开大门，把公鸭子抱了回来。他看起来受伤更严重，不仅翅膀上是血，一只腿也折了，不过，精神似乎要好些。我们一起动手给他擦拭、上药、包扎、喂食物。经过一番忙活，公鸭子有了力气。他从母亲手里挣脱，向门外蹒跚的走去，他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只见他越来越烦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哀。母亲叹口气，他是在找母鸭子呢！母亲几次把他抱回屋子，他都挣脱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蹒跚着、哀鸣着。我不忍心，把包着母鸭子的纸打开了，他看见了母鸭子尸体，几乎是扑了过来，用嘴亲昵的拱着母鸭子的头，嘴里发出欣喜的叫声。母鸭子一动不动的躺着，公鸭子的努力终于停止了，他呆呆的凝视着母鸭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发出巨大的哀鸣声，然后，紧紧的靠着母鸭子的尸体卧了下来，一动也不动的和母鸭子偎依在一起。
    母亲试图抱起他，可他愤怒的扇动着受伤的翅膀，挣杂着，又卧在母鸭子身边。母亲端到他面前的清水和米粒他看都不看一眼。母亲抹抹眼泪，无奈的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找了一个筐子，垫上棉絮和麦草把两只鸭子放在里面，提到另一个闲置的房间里，在筐子里靠近鸭子嘴的地方放上水和食物。也许鸭子现在不想吃，人走了，他会吃的，我们轻轻的关上门，回到了我们居住的房间。那天的早饭吃的人心堵的慌，这两只可怜的鸭子！
    到了中午，放心不下的母亲去看鸭子，我们听到母亲惊呼赶紧跑过去。只见两只鸭子紧紧偎依在一起，黑白羽毛映衬着，透出一种安详和静谧，鸭子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公鸭子已经死了。放在身边的水和米粒一口都没有吃。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母亲说，这鸭子真的通人性哩，一个死了，一个就不活了。
    我用一只空纸箱垫上棉絮和麦草，尽量轻的把鸭子按他们偎依的姿势放在箱里，用胶带粘住，然后在后院桃树下挖了个坑，细心的把这对生死情侣安葬了。培上最后一锨土，我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冤枉，越哭越伤心。母亲听见了。来拉我，我挣脱了，继续蹲在那里哭。我哭鸭子的爱情、我哭鸭子的生死与共，那年18岁的我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也许被鸭子的爱感动了，也从鸭子的爱中悟到了神圣的爱情观。
    从那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养过鸭子。
    结婚第一年回家过年，母亲提起了那对鸭子，提起我当时的哭泣，大家都笑了，我却笑不出来，站在当年埋鸭子的地方，坟冢早已抹平，可是那对鸭子偎依在一起的姿势，在我眼前依然那么的清晰。
    我想，人生在世，遇见一个好朋友或者一个好伴侣真的太难了。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朋友你的爱人，因为有些东西太脆弱，很容易就失去了。

想想我们很多人都不如这对情深意重的鸭子。
麻哥说的好，这里延河水真的就是叫人难舍，
就因为这里的情太浓，义太深，我们这些好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