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中国知青网  (http://zqbbs.5ijt.cn/index.asp)
--  延河水  (http://zqbbs.5ijt.cn/list.asp?boardid=58)
----  再回延安,重游富县 作者:关尔  (http://zqbbs.5ijt.cn/dispbbs.asp?boardid=58&id=7602)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4 13:10:00
--  再回延安,重游富县 作者:关尔
再回延安,重游富县 (1)

                      1.归程

    2004年6月8日星期二晴,早5点20分出发,先到安定门接张凤鸣,装上两箱二锅头酒,张35年前在富县羊泉八合村插队70年8月分在牛武水泥厂。6点30分到石景山王炳烁家接他爱人乔淑荣,她是富县羊泉北章村人这次熬娘家,她的行囊真不少,装满了夏利车的半个空间。6点50分离开她家沿五环路7点40分到卢沟桥高速路口,京石高速路河北段路面更平坦些,10点15分到石家庄60元。再向前走了十几公里在鹿泉附近因前方高速路维修下了高速路10元,国道坑洼不平却还收10元过路费,在娘子关附近上山时堵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过了娘子关不远才又上高速路。在阳泉附近高速路旁的一个服务点吃自助餐每人25元,饭后加油,跑了近400公里耗油才18升。

    下午2点继续赶路,沿高速路在山间穿行,这里大概是吕梁山脉已进入黄土高原,有不少像桥一样连接黄土塬的崾崄(在陕北是这样叫的)和一些层次分明棱角突出的沟谷和陕西的地形地貌差不多。33年前哭着喊着想离开的黄土地,今天又见却感到有些亲切。一路上我们欣赏着我录制的3盘陕北民歌,张在旁边陪我聊天以防我犯困。到祁县附近的岔路口王鹏来电话询问行程,我告诉他我的大致方位:“过了太原正在南下”。他说:“才过太原?我以为你都到黄河边了”。把我气乐了,我说:“我开的是夏利,不是飞机”。

    在临汾加油,7点30分在襄汾下高速路150元。停车商量是住还是走,张说:还是赶到吉县再休息,明天就可以少走些路。到吉县有两条路,按于大华推荐路线到吉县还有107公里,估计2个小时左右可到,在驶往光华的路上又收了10元过路费。上了309国道后天已全黑,发现路十分难行一边是悬崖峭壁深不见底,一边是长满树木的崇山峻岭,这地方白天风景一定很美,路面比大华所说车跑不起来要难走的多,路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坑里积满了水,水在灯光下泛着白雾,犹如到了仙境。以20公里的时速左躲右闪颠簸摇摆地走了约两个多小时,下到山下路面方平坦。

    一路上的村庄似乎都沉睡了,很少见到人和灯光。只有我们车的噪音和车上飘荡的信天游的歌声给寂静的原野山庄带来些瞬间的异响美曲,惊扰着快进入梦香的山西村民。晚11点才到吉县,行936公里。住在吉县汽车站对面的一个招待所里,每人住宿费10元,我和张在招待所旁的一个夫妻开的小饭馆里喝了两瓶啤酒,招待所里还有太阳能热水器,冲了一下满身的风尘。张睡觉鼾声如雷早上5点多就被吵醒,再也睡不着了,脑海中翻涌着35年前的陕北:一片片摊鸡蛋似的黄土荒坡,还有那勤劳热情的雷村老乡,满刚、忠德、保学、忠虎、新正、放羊娃学德……。

                             早起一看,吉县原来被山围着

                     看见山西的沟壑,就开始激动了

                              吉县的山顶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4 13:23:00
--  
因为本人也是下乡富县,看到这个帖子很激动。谢谢关尔战友的介绍!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4 13:27:00
--  
 2.到富县

    6月9日星期三晴,早上6点10分出发,吉县距壶口48公里,出了县城就开始爬山。柏油路面比较好走,这里的塬梁沟壑与陕北相似,可能由于退耕还林山坡上长满了绿草,但缺少树木,到冬天大概还是一片黄。在山顶有母女两人在卖杏,张、乔买了几斤,在车上乔选出几个看起来很诱人的杏细细品尝,不想好杏谁都爱吃,一口咬出好几条正在杏里美餐的肥硕虫子,惹得乔在车里吱哇乱叫。

                        山顶选杏,讨价还价

             母亲河,山西这岸施工的车辆在绿荫丛中搅起几道黄龙

    7点40分到壶口。第一次在山、陕的黄土塬的峡缝中看这奔腾泱流的母亲河好不暇逸,可能由于干旱,站在半山腰上看九曲黄河的激流并不很宽,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河道。黄河两岸的黄土塬上的芳草绿荫基本上遮盖了黄土的本色,只是山西这岸施工的车辆在绿荫丛中搅起几道黄龙。陕西境内309国道比较平坦车也较少,壶口到宜川48公里,沿途是两山夹一沟,柏油公路虽不宽倒也还平坦,迎面经常可看到挂“陕J” 车牌(延安地区的车牌)的三菱吉普和奥迪轿车,可以想象延安地区的公务用车是够奢华的。

    到了宜川没进县城,顺着城外的河边的向前走,没走多远看见路牌是到韩城方向的,忙停下车来,正好路边停着一辆县交通队的警车,张、乔下车去问路,原来得穿过县城才能上去牛武的路。宜川县城大多是砖混多层建筑,街道大约十来米宽,还设了几道红绿灯。

    宜川到茶坊83公里,这段路面平整得赶上高速路了。路侧的塬峁绿化得还不错,可能由于天旱少雨路边栽的小松树有不少已经枯黄了。路在川沟里沿溪流盘绕,蓝格瓦瓦的天空极其清亮明澈,配上几朵缓渡的浮云和高低间错黄铺绿盖的峁梁,背阴里偶尔露红颜的山丹丹花,犹如神工仙笔、奇点妙涂的姹紫嫣红之国画,加上车内信天游的高亢旋律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而朴实的大自然的声像三维杰作,使我等在北京看惯混沌的天空和混凝土躯壳的眼睛尤为欣慰。

    309国道宜川到富县段,路平天蓝很暇逸,只是路边的小松树有些已枯萎

                         身还在宜川,马上就要进入富县境内

    这时乔的妹妹来电话:问我们现在到哪里了?中午想吃啥饭?我和张异口同声地说:“荞面饸饹、摊黄黄”。乔的妹妹在电话里说:荞面饸饹莫麻瘩,这就给你们压。富县这几年都不种粮了,黄黄现在没原料,自己摊不成,需要早起到农贸市场上去买。

    在柳梢湾水库停车拍摄了一番,71年6月我曾在此游过泳。水库四周的山上丛林繁茂,植被覆盖率达95﹪以上。水库下方是几个鱼塘和一片稻田,有两个农夫在田中耕锄,地头还停放着两辆摩托车。再向前走不远就是牛武水泥厂和电厂,都是1970年北京援建的工程,都已破烂不堪,可称遗址了,水泥厂附近正在修西延高速路的桥墩,远处还有几个抽油的小磕头机在不紧不慢地作揖。

       牛武柳梢湾水库前的水田。柳梢湾水库的风景照片及水泥厂、电厂的照片

              在《黄土高原的935天》中已展示,这里就不再重复

                             水泥厂的薄壳窑

                                当年牛武公社的供销社

    张在水泥厂的老单身宿舍里(一栋当地人称薄壳窑的两层建筑)和当年留下扎根的一名姓朱的北京知青聊了半个小时,我们在车里等他,在正午的阳光下我们差点被烤熟了,这一带路边居然没有一棵树。离开水泥厂后张为了怀旧,又让我开车在牛武镇上转了一个来回,张在一个‘方便商店’里遇见一个熟人又聊了20分钟,再上路时已是12点35分了。牛武沟口还有一个收费站又要了5元。向北拐上了210国道,满路是过往的油罐车、大货车冒着黑烟飞驰,也有不少挂‘陕J’牌的桑塔纳、奥迪、面的、三菱吉普和富县的出租车——带铁棚的三轮摩的。没走几分钟就到了茶坊,茶坊原是个公社所在地,全长不过百米。如今已是楼堂馆所林立,还有国税、地税等政府机关的建筑更是富丽堂皇。33年前茶坊镇和富县的县城之间有5里地的农田现已连成一体城市化了,水泥路面相当平整,路两边大多是商店、旅馆等商业门面,当年这儿可是一片河滩地。在乔的指引下我们在熟悉的山河,陌生的道路间穿过,来到老县城。

           富县老县城的街景,临街的建筑都贴瓷砖,好像厕所一条街呀!

                    但街面上却找不到一个公厕


--  作者:设字209
--  发布时间:2008/11/4 18:20:00
--  
割不断的思呵,
扯不尽的念,
有我的青春在里面......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4 22:51:00
--  
谢谢设字209朋友的回复!
(图片点击就可以看到)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5 13:48:00
--  
3.南下洛川

    12点50分到富县乔淑荣妹妹乔菊琴开的小饭馆‘名优饭店’,饭馆在富县高中旁,高中的校舍还不错,楼房、平房看上去都还整洁不算奢华,倒是校门口蹴着的两尊硕大的汉白玉石狮子,显得此处不像学校更像衙门,当年我离开富县时学校还只是几排灰砖平房,当时在富县是仅次于县政府(县政府是清砖箍的窑)的上好建筑了。当年在富县的最后两天,因等候顺路车,曾在此高中住过两宿,今非昔比学校阔多了,当年学校的全部家当,恐怕还抵不上如今校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的价钱。中午天气很热,校园里显得空荡荡的,那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校门口挂着条横幅,是西安思源学院为富县高考学生的祝词。

    这次单程过路费共计260元,出北京后加3次油,耗油约55升,行程1115公里。我的左胳膊也在这1115公里的路上被晒曝了皮,在街上摄像时我这一黑一白的胳膊还挺吸引富县人的眼球。

    我抽空给黑妹打电话,她在家有点感冒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是我的声音她说:是兆威,你等下,我起来,我说:你别起来,你下午不出门吧?我下午再给你打电话。她说:你在家吗?我说:我在外面。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又打电话找到润保,他家住在茶坊,很快他就坐车过来了,远看他的相貌轮廓还没大变,我离老远就认出他来,我离开雷村时他不过才十二、三岁。他说:曾在茶坊土产公司工作,后来土产公司烂了(倒闭),现在在富县医院烧锅炉。我问他:春保在啊达?他说:咱这达的话你还莫忘哈?我说:还能记哈几句。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春保哥在啊达,他好久莫回家了。跟润保商定好明天一搭回雷村。富县街上汽车、摩托车挺多,婆姨们坐摩托时的姿势就像当年改秀骑驴熬娘家,偏腿坐在摩托的后座一侧,陕北的婆姨真是胆大技高啊!也不怕车一歪摔个后空翻。

                    富县的婆姨们坐摩托时的姿势就像当年骑驴熬娘家

    乔的舅舅和乔的几个外甥也来到饭馆,与乔的一家聊天时我说:吃完饭想去洛川。乔的舅舅告诉我们洛川正在修路,车堵得很厉害,现在走(2点),天黑能到就不错,乔的外甥说:从吉子现(乡)翻沟到洛川路也很好走。“钢丝饸饹一碗”,乔的妹夫吆喝着给我们每人端上一碗,我默默地品尝着,回味着30多年前的味道,心潮起伏。吃完荞麦饸饹,把乔的行李卸在她妹妹的窑洞里,两孔石窑洞在县城的南校场,对面是县办职业学校,石窑的质量不错据说以前是基建营的,后来以每孔1.5万元卖给乔菊琴了。

    2点50分和张开车出发,在出县城的路上迎面开来几辆嗷嗷乱叫,挂西安车牌的开道车,他们不顾交通法规开到街左侧鸣警笛逆行疾驰胡乱超车,路上的车都吓得往边上靠。我靠右侧正常行驶,路边有架子车我躲不开,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躲。我停在街右侧车行道上,警车在我前面刹住车,示威性地鸣着警笛,看看我的车没让他的意思,及不情愿地从我左侧绕过去(后来得知是省委一个叫王霞的来富县)。出了县城乔的舅舅开一辆面的在前带路,陕西人开车真猛,上坡的山路他开60迈,拐了几个弯道我们就寻不见他的踪影了,又走了几分钟才看见他在前面路边停车等我们。我跟他说:“这达的山路危险,我路又不熟,万一一不留神掉沟里去就奤了,你开慢点行吗”?他说“能行”。上了塬后我开90多迈跟着他,后面的陕西小车司机们个个都像一级方程式的赛手,时速达150迈以上超越过我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这路当赛车道走,够野的,路上还有公路段的工人在喷洒沥青铺路也不怕撞上他们。

    到吉子现(乡)约40公里,我们半个小时就到了。到叉路口一看,去洛川的路全是土路,路面坑洼不平,我们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开过来一辆挂广东车牌的桑塔纳,该车司机与乔的舅舅认识,他也要去洛川,乔的舅舅让我们相跟上他走,上路时是3点35分,一路的颠簸险要自不必说,就像越野障碍赛车的路段,最担心的是夏利车别颠出点毛病崴在沟里。车下不断传来土塄土块刮蹭撞击车底盘的声响,车前车后尘土飞扬,没一会儿银灰色的车就被尽染成土黄色。不过夏利车的越野性能还是相当棒的,几个近30°的斜坡夏利车居然轻易冲上。另外夏利的稳定性也不错,为了绕开路上大车压出的两条一尺多深的泥沟,我不止一次地沿着倾斜30°左右的崖坡行走,夏利表现出它良好的附着力。我想:如果给它换上四个大点的轮子加高底盘,夏利的越野性能不次于切诺基呀。我在车里和张说:从找黑妹到看黑妹犹如拜次真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呀。翻山越岭1小时35分钟后(pm5:10)终于到了黑妹的楼下。

                没一会儿银灰色的车就被尽染成土黄色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5 13:49:00
--  
6.漫漫回村路

    6月10日星期四晴,早6点起床,有点冷穿上一件外套,清晨气温才12℃。张还在酣睡,我不知厕所在哪儿,开着车去县城及周边转转顺便找厕所,与33年前相比此时的富县已是旧貌换新颜了,满街大小建筑的墙上都贴满了白瓷砖,就像到了厕所一条街,可满街却没有一个公厕,沙梁街上已看不出一点当年的痕迹。在洛河桥头遇见一个1952年来此,在富县银行工作了一辈子的江苏人,他说:有一个留在富县的北京知青两分钟前刚离开这达(回京后发现录像中有曲的影像)。

              右侧双手交握的是原北京三十四中的曲长喜

              左侧坐者是在富县银行工作了一辈子的江苏人

    沿30多年前到茶坊的老路缓缓行驶,在开元寺塔下拍摄了几组镜头。前行不远有几户个体洗车的十元洗一次,这两天跑得我的车内外全是黄土面,我开上去冲洗,洗车的功夫与老板娘聊起来。老板娘60多岁以前住在农村,后来搬到县城开了个洗车房,她们村35年前也去过北京知青。她说:诶呀…,那些个北京娃娃,惜徨太太的,一满做不哈饭,把他们都饿日踏咧…。我问:洗车的多吗?老板娘说:洗车的生意不太好,每天也就三五辆车…。洗完车我又继续向前走到铁路桥,再向前路上土多怕弄脏刚洗净的车就掉头来到县气象台,从这儿可仰视太和山的庙宇,正在拍摄,手机铃响,是张催我回去吃饭。

      富县北校场太和山上的庙宇,据说是个当地的大款捐资近百万修建的

    吃完饭,我们到医院找到润保,从富县出发已是10点半了。在车上润保告诉我,满刚是去年收完苹果后殁的,满刚的媳子没哇下娃并患有扭拐病,早他两年殁咧,现在,他下甸沟的姐帮他照看着过继来的娃和苹果园。铁刚是前两年殁的,他媳子带着儿子还住在县城里南关附近。铁刚、满刚是亲哥俩,也是当年我在雷村插队时最好的朋友之一,铁刚大我五岁,满刚大我两岁。哥俩头脑灵活相当聪明。我问润保:铁刚、满刚当年身体那砧(zhen特别好),咋会殁的?润保说:都是病的,铁刚是受寒累哈的,他搞了个包工队给人揽工程,钱是挣下些,还在县城南关给自己盖了个小楼,一家算是过上小康了,可把人也争日踏咧,头天还好的,第二天胃出血人就殁咧。

    铁刚在富县上过初中,35年前我们到雷村时,他是全村唯一一个经过自由恋爱结婚的,他和八合村的女子缑百叶恋爱的故事在《黄土高原的935天》(上、八)中已详细介绍过。

    润保说:满刚患的是淋巴癌,在西安还住了好长时间的院,到了也莫治好。润保还说:西村的女知青于新前几年带着她女子来过一次,是走杨家合翻沟过来的。东村的女知青崔淑新去年也是这时节和她老汉回来过一次,在她们房东三友家巢了一天,那阵满刚病正重,她还给满刚丢下三百块钱。

    我问润保:听你哥说满仓书记死毬的了?润保说:他88年就殁咧,那倯早就不当书记了,后来我妈还当了两年书记,我春保哥也当了十几年书记,今年是西村如意的娃当书记。润保还告诉我:百玉、刘子也都殁咧,刘子的八个娃有六个还在。哈(瞎)中伏现在有四个娃,生活过得不咋美…。

    11点到羊泉老街,35年前盖的供销社商店还在,不过已改作它用,租给个人卖家具了,老戏台保护完好,1969年1月21日我们到羊泉的当天晚上,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为欢迎知青,曾在这个戏台演出过文艺节目。35年前我们初到羊泉时住过的小学校看样子也还体面,当年的干打垒土房都变成砖房了。羊泉街上的一些老房舍基本依旧,也添了不少二层楼的新建筑,还有路面垫高了差不多有一尺,丁字型的街道依然是土路,不过羊泉卫生院前堆的一片垃圾使羊泉镇逊色不少。后来听说羊泉卫生院有一个已把关系办回北京,但因生活不适应又重返羊泉卫生院的北京知青。

                        当年羊泉公社的供销社

                       当年羊泉公社的小饭馆

                         当年羊泉公社的古戏台

            那个大门里是当年羊泉公社革委会的所在地

         羊泉乡的卫生所,当年吕彤岩大夫曾在此行过几年医

    11点30分我们到了八合,八合的戏台前变化不大,要不张说一进村就找到感觉了。张拿着几瓶二锅头去各家串门,我在八合的古戏台和缑氏祠堂照相,与老乡们撇含。八合的老村民都认不出张了,他们说:张那时又小又瘦这会儿咋这皙(胖)哩?我说:我这次是送张回村减肥的,你看他满村里去找他过去的房东了吧,他还想巢他家。老乡问:真果不走啦?我说:不走了,过几天他还准备把他媳子接来,一搭来你村再插一次队哩…。张在八合去了四家花了一个多小时。我闲着与八合村当年的老支书闲撇,老支书患过脑血栓因为抢救及时没留下啥后遗症,现在还能追着两岁的孙子满村里跑。好不容易张才串完门,出了八合张说要去太宜王中保家,王是张在水泥厂时的同事,快到太宜时张说:“记错了,王在肖村”。太宜到肖村还要翻道沟。我跟张说:“三十多年没翻沟了,你还不乘这机会翻他一次,找下感觉?没准还能减减肥,你们村的老乡都说你皙的太了。”张说:“不行,路不熟,别肥没减成,把小命再搭上”。我只好返回猴家庄从土路去肖村, 4公里的土路被拖拉机压得到处是沟。我和润保赶到雷村时已经是下午1点40分了。

 

                     八合村,正前方是缑氏祠堂


--  作者:越江
--  发布时间:2008/11/5 14:53:00
--  

看关尔回乡记几遍咧!再看看。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5 16:48:00
--  
谢谢越江同学关注!
--  作者:真情年代
--  发布时间:2008/11/6 11:41:00
--  
7.一回雷村

    离村口越近,越能体会到贺敬之老师“回延安”的激情:“心口莫要这么厉害的跳,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档住了…。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贴在心窝上。…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当年在黄土高原插队时对贺老师的这首诗可以说不甚恭维,甚至在《黄土高原的935天》中予以嘲弄(虽说只是如实地反映当时的心情)。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贺老师诗句的底蕴,只有在久别而又重新踏上这片黄土地的人才能感触到的。

    雷村变化不小,当年相距一里的东、西雷村现在已是院挨院连成一片,现在全雷村178户,人口也增长了一倍,共800多人。我们先到当年我们住过的地方,当年的住房早已拆了,只剩下几道围墙,院子里已成了宝娃儿子的家,每户的大门楣上都钉着铁皮红漆的城市化门牌。当年80米深的老井也被几块石头盖住,装水的大石槽不见了踪影,那石槽是当年用来存绞上来的水的,可存6小桶水。石槽略微倾斜着放在井边,第一个绞水的人把石槽装满水,并用绞水桶帮助后到的人把石槽里的水擓到大木桶里(一大桶可装两小桶水,一担水两大桶,连桶重190斤),让后到的人先担走,第一个绞水人总是后几轮再担自己所绞水的数量,村里人从来没有发生过先担走水而不绞水还帐的,当年的女知青当然是例外。

比起绞水来放索和盘索则更费力气些,第一个绞水的人从队里的九间房仓库里扛起六、七十斤重的井索提着两个木桶来到井台上,把井索两端的铁链子分别拴在两个木桶的木梁上,把一个捅放进葫芦形井眼的大孔里,把井索挂在辘轳(木滑轮)后面的枣木轴上,直径近一尺的枣木轴上已有几道被放索时索绳勒磨出的深深的索沟,放索需要一把好量力(力气大),刚开始放索时就一只捅的重量,越放越重,要一把一把地慢慢倒。我第一次放索时两手轻轻握住井索,让井索自己往下滑,井索越滑越快,这时手已拉不住井索了,只听见木桶在井里撞得井壁乱响,旁边几个老乡吓得乱叫,忙上前帮我拉住了井索。

最后一对绞完水的人需要收索、盘索,这量力更是驮得太(力气更大)。那景象是,一个人摇辘轳绞最后一桶水,另一个人坐在辘轳前,生拽着八十米长的井索和井索上挂的装满水的木桶,其总重量不少于一百多斤,在井边辘轳下费力地朝下拽着井绳一圈一圈地把井索盘起,那圈盘得一般大(直径一约米)。知青还没打架分灶前,有一次绞完水不会盘索,其实也没那把子力气盘,我们仗着人多全体出动,我摇辘轳,5个女生加上陈祖培像纤夫拉纤一样,由陈喊着号子把井索一直拉到涝池边才把最后一桶水绞上来。

    涝池比当年扩大了一倍多,但已干枯无水,我在村里两年零八个月期间尽管涝池水很脏但从未干过,可见今年的旱情有多严重。润保带我来到他哥春保家,春保的媳子、大儿子、儿媳及孙子都在家。

          老井遗址,那块前面带弧形的石墩是当年放存水石槽用的

                    东雷村的涝池,已旱得没有一滴水了

    过了一会儿保学、保堂、学德、铁栓等也都来了,大家都成了老汉,不提名都认不出来了。大家见我问得最多的是:有几个娃?男娃女娃?娃属啥的?一听说20多岁了,就接茬问:现在作啥哩?可有女婿?基本上来一个人我就得重复一遍。保堂、保学是亲哥俩,保学在富县中学上过学。我问保学:听说你在茶坊医药公司工作,咋不上班在家巢着?保学说:医药公司烂了,两年没发工资了。我平时住茶坊,这次回家是拾掇苹果的,等拾掇完了,咱一起去茶坊我家坐坐。我说:你那高个、小眼的春梅也在茶坊?保学说:她也在茶坊,你还能记住她?我说:莫麻瘩(没问题),当时东雷村的202人我都能记哈。

    村里人的生活还不错,近几年都种苹果,一点粮食也不种,都买关中的米面吃,没有粗杂粮了,我想吃的摊黄黄连村里人都好久没吃了。做饭也改用煤了,部分村民已拆了炕改睡木床了,屋里都是红砖铺地还摆着沙发、茶几、彩电,不用进屋就“豁里锉”(上炕坐)了。冬天取暖用的卧式双眼铁炉还架着粗烟筒,这会儿也还放在屋间,好像随时准备生火取暖。我问他们:你们咋都改睡床了?当年我们找木板搭床时满刚还夸炕的好处,他说:陕北人生得强,精着沟子睡火炕。毬烙涨沟子凉,烙得太了(太热了)毬遭殃。保学说:不对,不是毬烙涨沟子凉,是一面烙三面凉。铁栓说:毬遭殃也不对,应该是,烙得太了睡得香。保堂说:诶…,满刚一满把这些学生娃教奤咧。大家都快活地笑起来。

                雷村人冬天取暖用的卧式双眼铁炉

    我发现村里的外且人(男人)的头发都剃梳得很好,没有再刮盖头的了。当年我们插队进村前村民没用过推子剃头,剃头是剪刀剪,刀子刮,天灵盖以下曲青,天灵盖上参差不齐的乱发如鸟窝。自从我带来一个推子,老乡头貌换新颜了。就苦了我,尤其夏天,中午吃完饭刚躺下,就听门外一声长呼:啊…兆威,给修哈脑,诶呀,烧得不行咧。我睁眼一看,保学、牛子等来了好几个。我是实在不愿起来,就闭着眼说:你个鱼倯的毬毛咋长得这快?过两天再说。他们几个七手八脚边把我从炕上拽起边说:后晌晒麦子哩,烧日踏咧,快!快!我先来。我只好拿起推子说:给娃修哈毬…,这毬你大是咋给做哈的?毬毛长这快?   

    村民们这阵子正在地里忙着给苹果套袋,果袋6分钱一个,每户大约用6—10万个。如不遭灾的话,秋后每户大约有一两万元的纯收入。每年苹果收获后仅羊泉塬上大概就有千余万个果袋垃圾需处理,这些纸袋可能属于不可降解原料所制。

    饭菜的品味也有提高,以前待客是酸菜、辣子面和粗盐,现在是西红柿、柿子椒、茄子和炒鸡蛋,主食也是大米白面,手擀面也改成用饸饹床子压了,现在的饸饹床子是铸铁做的很小巧,几乎每家都有一个。以前的饸饹床子是枣木做的,粗大的得两人抬,全村就一个。村里小卖部还能买到西安产的蓝马啤酒。大家边吃饭边叙旧欢语笑声不绝。保学说:我二儿子在北京轻工业学院毕业,现在在朝阳区工作。大伙都说:保学的三个娃都出息着哩,驮的在石油,二的在北京,碎的在天津读大学,一满都把大学念哈咧。说起插队女生保学他们对焦的印象最深,而焦在村里呆的时间最短,才10个月。他们问:知道焦在啊达吗?和满刚怀的娃好吗?我说:和满刚的娃她回北京就做了,后来她去了干校,不久又去了四川工厂,后来她嫁给了一个上海人,还哇了个男娃,现在在哪达我就知不道了。他们还记得焦的无名指特别短,这事连我当年都没注意过。

    大家又回忆起一些村里的往事,他们就记着我在村里是捣倯(淘气),谁的话也不听。我问:我在村里干的最大一件好事你们还记得哈吗?他们猜了半天都没说对。我说:当年绞奇的媳子跳井是我救她一命,绞奇媳子还在吗?保学说:在的哩。我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大的一件好事你们倒忘了…?说笑间铁栓还唱了两首陕北民歌助兴,铁栓曾县城教书,一次因‘泄密’事件(见《黄土高原的935天》十三)被北京插干老鹿美美地骂了一顿,铁栓还知道黑妹。我去年写信让春保帮着打听黑妹,其实村里就有人知道他却没好好打听。由于村里变化较大可供回忆的旧景不多,吃完饭我想下沟去看看当初戏水的沙西沟水上的小瀑布。保堂说:不用走下去,现在车可以开到潲子(瀑布)。学德借了辆摩托,驮着我下了沟一直开到瀑布边。

                              能唱民歌的铁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