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汉中札记（二）

张树人

     此外，小子恰也喜好忙里偷闲访寻古迹，或者穿街走巷体验市井生活。有一次在南大街附近闲逛时，忽见前边街角处似有古建高墙环绕，遥望墙内探出些许参天古树，且露出彩绘殿宇的斗拱飞檐来，心知必定是处古迹，不禁有些按捺不住就想去探个究竟。待绕过高墙，找到院门方欲进园，却赫然见到院门右侧悬挂有木牌，刻有“汉中县气象局”等若干字体。我等看罢愕然，方知此处已为政府机关所占用，今日若想进内参观恐难遂愿，遗憾之余却又心有不甘，思量着既已来此何不闯一下看看呢？于是，我等数人遂鱼贯迈入园内。园内门卫见到我们问明情况后，却并未拦阻只是说，这里原来是刘邦的古汉台，现在则是县里的气象局在此办公并不对外开放。但是听我们口音是外地来的，后来又知道我们是北京来的，就答应我们在古汉台园子里转转看看。我等闻听此言后喜出望外忙点头应允，并如所约在距离园门附近不远的地方，就视线所及之处缓步细细浏览。好在印象中园子里边儿看起来应该没有很大，转了没有多会儿，其主要景点已然是饱览无余了。古汉台位于汉中市东南部，又叫做七星台，相传是汉高祖刘邦在汉中称汉王时所建的府邸。台上有望江楼，始建于南宋，高约17米，登楼可以眺望汉中市全貌。据说此楼历代多有损毁，现存的建筑是民国4年重建的。刘邦以汉台为宫廷，夯土建成秦模式的高台宫廷，即今天的古汉台。宋代的王象之在《舆地纪胜》中记府署东北隅有“天汉楼”，即望江楼的初称。物换景移，几经兴衰，如今的望江楼，更给人一种庄严隆重之感，它以其别致的造型，巍巍的风姿，早已成为汉中古城的标志性古建筑。登楼远眺，四面云山，如展画卷；俯视城区，楼台林立；环顾庭院，古树修篁，花木掩映。登此楼，使人心旷神怡，追往抚今，感慨万千。望江楼正南，昔建有桂荫堂，现有古汉桂数株，每逢中秋佳节，香飘四溢，成为汉中城内寻香访桂之处。再往南边有明代修建的镜吾池、洗心亭。望江楼楼东侧的石马，风格古朴，是人们评论三国蜀将魏延千秋的幸存之物。亭阁内造型精美的铜钟，是明代汉中瑞王府的遗物。凝视铜钟，耳边似乎回荡着护国禅林里悠扬的晨钟暮鼓，素有汉中八景之一的“月台苍玉”，是楚汉时期的古物，也是汉台现存的最早的石雕作品。台内古树繁茂、修竹参差、亭榭遥相，杂以碧池内繁盛的荷叶，竟有江南水乡之感。

    小子还喜欢走街串巷拾零看景儿，有时候隔三差五的得着点空儿，就会约上几个人到街面上去转转。毕竟汉中这地方没来过，想逛逛当地的风土人情，加之单位里整天介是那点政治学习的事儿憋闷着也烦了，实在也是想出来透透气。你还别说在街上转过几次后，我们就发现这地方卖汤圆的还真不少。按说卖汤圆原本也是平常事儿，但是汉中的汤圆却与众不同。你道如何，原来这汉中汤圆不仅味道不错，吃到嘴里细品竟有些像四川成都的赖汤圆，色滑洁白，甜香油重，皮粑绵糯，且回味无穷。这倒也罢了，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汤圆的个头儿。以我等眼神看来，汉中的汤圆足有平时所见汤圆的三倍大，因何如此小子未曾探访过，大约是小子孤陋寡闻，反正我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见过。之后，我还曾到街上吃过若干次，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好像当时是1毛5分钱一碗。时隔多年我还经常回忆起汉中的汤圆来，也不知现在卖的汤圆是不是还有当年那么大呢？

      看官看到这里，可能会问既是来到单位参加工作，又没有确定工作岗位，为什么会如此之忙，竟连多少休息时间都没有啊？其实，若真是每天按时去参加建校劳动倒也还罢了，甭管怎么说也算是件正经事儿，关键是单位里政治运动接二连三的就没有消停过，整天斗来斗去的不知道哪天斗到谁头上，着实令人十分头疼。说起参加建校劳动来，我们那会儿都是坐车到汉大去干活，印象里好像参加过氢氧站等基础设施建设的劳动，所谓劳动无非是帮助工地推推水泥，或运送些砖砂石料等。中午的时候就在工地吃饭，吃完饭大伙可以稍微休息会儿。我一般都是找块工地上的木板，躺在上边眯一会。这点活比起在农村吃得苦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反倒是那些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则使人非常困惑，譬如：学习贯彻1971年的《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纪要》精神就折腾了好长时间。《纪要》对建国后17年的全国教育工作竟全盘否定，宣称教育领域是“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甚而断言大多数教师的“世界观基本上是资产阶级的”，这种完全违背实际情况的所谓的“两个估计”成为广大知识分子沉重的精神枷锁，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并产生了恶劣的影响；其次，在所谓“斗，批，改”的同时又开展大规模地“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地运动，搞得学校教师人人自危；此外诸如“批陈整风”运动，“批林整风”运动等等，此起彼伏不一而足。我们学员排自然无法置身事外，亦随泼逐流少不得参加，加之相关负责人对执行“上级指示”特别是对搞政治运动相当卖力，有时候比起“上级”的要求来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那会儿此学习班刚结束，我等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彼学习班又紧锣密鼓粉墨登场，弄得人人心中郁闷却莫敢言辩。你道如何？当时受那种“极左“思潮的影响，谁敢当面指摘政治学习班的不是，即便是私下里议论几句发发牢骚，弄不好遇着那卑微小人往上打小报告，惹得祸从天降那才真真是划不来呢。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学校迁到汉中以后，且不说当地根本就没有办学条件，就算是重打鼓另开张咬牙建新校，在那种混乱动荡的年代里，简直就不啻为是天方夜谭！那年头，学校里从上到下几乎日日是政治学习，天天是所谓的“斗，批，改”，人人都在狠斗“私”字一闪念，力求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关心教育事业的发展。眼见得教育事业发展的根基被毁之殆尽，我等苍生又能如之奈何？时值小子在汉中时，曾亲眼所见教师们的遭遇和艰难处境。记得有位陈教授是三级教授，好像是学力学的，竟被批为“反动学术权威”。老先生每天并无多话，待人谦逊且极其客气，负责每天报纸信函的收发工作，并极其认真的送达每个办公室。另有一位张老师是数学副教授，则是负责烧茶炉。看得出张老师对此非常坦然，同样非常认真地工作，竟决然看不出一丝的抱怨，且对如何烧好锅炉还颇有心得。有一次我曾和他聊过一会儿，他饶有兴致的和我讲述，最初烧锅炉时因没有经验，动作显得十分笨拙可笑。如今情况则截然不同，譬如如何观察掌握火候，如何用煤铲向炉膛内均匀抛撒煤末，以及如何及时清渣等，俨然已成烧煤高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学校里的教授和副教授们应该是首当其冲，先后受过政治审查。内中不少人或靠边站或被批判或劳动改造。甚至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受到迫害等，几乎无一幸免。其余教师亦都属于小资产阶级范畴被列入团结改造的对象，自然免不了痛加磨练，被揉来搓去苦不堪言。相比之下，我等当时尚属年轻且沾了工人阶级身份的光儿，哪里晓得社会之复杂，只知道跟着起哄喊口号，随着批这个批那个，竟俨然成了依靠的力量，学校“斗，批，改”的主力军了。

     时过境迁，回想起来在汉中前后待了大约有7个月，竟有多数时间为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所困，少数时间参加了些建校劳动，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更谈不上学到些什么？我记得1971年年底的时候，由于汉中没有办学条件加之教职工强烈呼吁，学校又根据省里的决定迁到西安。我那会儿刚好被抽到所谓清查“五.一六”的专案组，因为学校要求专案组先行搬迁，所以就在1972年的1月份随专案组迁往西安了，从而结束了在汉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