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兔子念经
-- 发布时间:2009/9/19 21:02:00
-- 郊游闲语
清晨,小方伉俪早早就把车停在我楼下了。因为头天,我们已在电话里说好,今天他们两口子先拉上我,然后再接上李姐和豆豆,大家一起去参观小方他们在怀柔建立的树苺基地。李姐、豆豆和小方他们三人是插友,当年同在内蒙古土默特旗哈素公社插队。
李姐是在官园桥路口上的车,她左胳膊上缠着长长一段白色的绷带,说是得了腱鞘炎。因此,她在远处向我们招手时的样子,特像百货商店柜台上的招财猫。
事先约好,豆豆在安徽大厦地铁口等我们接她。可是,到了地方,却不见豆豆的人影。我跟大家说:“豆豆长得小,在人群里不容易被发现,咱们得睁大眼睛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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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睁大眼睛也没用,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中,就是找不到豆豆。
我只好打豆豆手机,问她在哪里?原来人家小少奶奶怕热,正悠哉游哉地躲在安徽大厦大堂内享受空调呢。
人总算聚齐了。小方本来就长得像电影演员韩善续,现在则更像韩叔叔演戏那样,非常投入地握着方向盘,脚踩油门直奔京北。
后座上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说孩子说做饭说买肉说物价说看病说衣服,小方悄悄跟我说:“兔哥,她们女人嘴里怎么全是这些事?”
"她们不说这些事就不是女人了。"我说。
车下京承高速,东行一段后,转了环岛又向北,咦,这不是快到老吧主他们家了吗?
老吧主就是我前面写的《老吧主语录》里的主人公。大家还记得那位救死扶伤,往人家腰肉上扎针的诊所大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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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议大家看望一下老吧主夫妇。于是,小方把车开进了老吧主庄园的大院里。
老吧主看我们一行人不招即至,非常惊喜。我建议两口子开车,随我们一起去参观小方的树苺园,他们像幼儿园小朋友要上公园一样,高兴地说行行行。
看来,我有日子没来这段时间,老吧主和夫人在院里建的那个平房上,加铺了一层天蓝色的金属隔热瓦。我知道,平房里住着夫人的父母大人。
我去看望两位老人时说:“伯父、伯母,你们的女儿、女婿真孝顺,怕你们热,又给你们加了一层新瓦!”
老吧主的岳父因癌症,手术后不能说话了,但他伸出大拇指,一个劲冲我点头,那意思是说,我说得对。
从老吧主庄园出来,小方在前面开车带路,我和豆豆坐进了老吧主的车,两车一前一后,向怀柔方向开去。
路过一个小镇时,我从车窗里,看见路边有一群品种不同的狗聚在一起,好像在开村委会。
我问:“你们说,这狗的品种要是不一样,互相之间,会不会也照样进行交配呢?”
“兔哥,”老吧主握着方向盘笑道,“怎么不能?它们跟咱们人是一样的。白人跟黑人,中国人跟外国人,不是照样能作爱吗?只要是人,就行。只要是狗,也行!”
“有的狗就不行!”老吧主夫人一向爱跟丈夫搬杠,她坐在后面跟老吧主嚷嚷说,“你忘了,咱家养的大黄和小点了?就是因为一个太大,一个太小,它俩就配不成!”
接着,夫人就给我们讲起了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
“几年前,我俩先养了一条大狗,起名叫大黄,个子到我胸脯这么高,是条公狗。后来,我们看它太孤单了,又抱回一条小母狗,就是内种个子永远长不大的小狗,起名叫小点。它俩可好了,每天形影不离,总是楼在一起睡觉,相亲相爱的。它俩那么好,又是一公一母,按理说早成夫妻了,可就是因为一个太高太大,一个太小太矮,始终无法交配。
“后来,朋友送了我们一个跟大黄同品种的母狗,叫大灰。当时,我俩没有意识到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的错误,就是不知道狗也会嫉妒!自大灰进了家门,大黄高兴了,因为他有了新宠,可以发泄生理需要了。而小点自大灰进了家门,就视它为仇敌,对它又扑又咬。它们俩一打起来,我就向着小点,训大灰。因此,大灰见了我,眼里也充满了仇恨。 ”
“那大黄是什么态度?”豆豆焦急地问。
“无可奈何呗。”夫人说,“你想,它跟小点青梅竹马,是纯纯的爱情。可是,小点在生理上满足不了它呀,而大灰不是能满足它吗?于是,它一见小点和大灰掐起来,扭头就走。你说,这大黄可恨不可恨?!”
“可恨!”豆豆说,“那后来呢?”
“后来就甭提了!有一天,我俩出门进城办事。离家前,小点又跟大灰掐起来了,我狠狠地训了大灰一顿,大灰不敢掐了,忿忿地蹲到墙角,冲我劲儿劲儿地翻白眼儿。那时,我感到后背冷冷地,觉得要出什么事情了。果然,我俩出门后,等晚不晌儿回到家,发现小点早已被大灰给咬死了!
“我是说什么也不能再看到那两个活着的狗了,让他当夜就把那对狗男女送人或者赶走,反正我是再也不打算看到它俩啦!”
半晌,车里没人作声。我怕豆豆伤心,没话找话地说:“这狗还是没人聪明,怎么大个子碰上小个子就不能干了呢,真笨!”
咚!我的肩膀让豆豆狠狠砸了一下,“兔哥比大灰还坏!”豆豆说。
崩溃。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sdc11355.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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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苺园终于到了。两辆车停稳后,大家下车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地里,看看这树苺究竟长什么样子?一颗颗只有成年男子小指头肚儿那么大的树苺,原来是长在滕状的枝条上。每颗小树莓的外形,就像一颗袖珍的小草莓,颜色主要有红、黄、葡萄紫三种,味道有酸有甜。
这个树苺园面积好大,小方说,把他们所有的地都算上,大约有1000多亩。他说,树苺在国外市场上供不应求,国内市场还没打开。他们的树苺,现在主要是往国外销。
小方找来几个小塑料筐,女士们人手一个,然后就像日本鬼子一样,钻进树苺园,开始了无情地扫荡和采摘。
我和老吧主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小方雇来的那些当地妇女,如何进行采摘和分类。
没一会儿,豆豆就从地里钻出来了。我们一看,她的小筐里装了也就是一茶缸那么多树苺。问她怎么才摘这么少?她抱怨说:“地里太晒了!”
切,典型的、没有改造好的城市小资产阶级言论!看来,豆豆是一条当年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漏网之鱼。
豆豆拎着她那个空空荡荡的筐,走到一位当地妇女跟前说:“你帮我摘满这筐子吧,我给你钱。”
我彻底崩溃 !
其实,小方带大家来采摘,不过是出来郊游的一个说法。最后,大家离开树苺园的时候,小方让工人给每个人装满了整整一筐树苺。小方说;“这东西可好了,女人吃了美容,男人吃了解酒。你们回去,还可以把树苺做成酱,早餐抹在面包片儿上吃。”
我心想,这小方也真会给他的树苺做广告。可惜,我家门口的大超市里什么都有,就没见卖过“小方牌”树苺酱。
大家决定,午饭赶回知青部落吃。豆豆立即打电话给部落的杨姐打电话,指示菜单内容。
问豆豆,去部落怎么走?豆豆说不知道。好像她天生就不该管这样的事。
不知道也得走哇。小方车打头,吧主车跟后,一路问着,我们像当年南方红军找刘志丹一样,一路找了下去。可惜的是,没有敌人的围追堵截,缺了点诗意。不然,到达部落后,我也写一首《七律 短征》,留芳千古。
我上次到知青部落还是在初夏时节,现在却已近秋分。车一拐进部落院外那条路,就见硕柿累累,厚叶重重,一派人民公社丰收的景象。
因为路上豆豆非要在集市上买点东西,因此,当我们把车开进院子的时候,李姐和小方两口子已在小凉亭下品香茶,尝熟柿了。
豆豆一下车就钻进食堂布置午宴,让我们先在外面歇会儿。
我环顾了一下院子,看见大院的地上铺了一大片正在晾晒的花生,食堂门口立着一张巨大的照片幕,看题目,是老知青们上次举办活动时留下来的老照片纪念集。
我看着那一张张感人的照片,不由感叹起知青们就在自己风华正茂,青春不再的年纪,一个个却远离了父母和家乡、在贫穷落后的地区战天斗地,捱年过岁!
看看现在,我们的孩子在知青们的年龄段上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穿着牛仔,喝着可乐,受着教育,几乎过着跟西方发达国家的青年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看着这些照片,不能不让人反思,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们国家虽然穷,但人心齐。假如,不为打倒什么中国的赫鲁晓夫,而在全国兴师动众地搞那么大一场,以至于几乎无法收场的政治运动。如果当时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不动摇,正规教育就能够得以延续,这帮青年恐怕大多数也像现在的青年一样,顺利完成学业,成为祖国各条战线和行业都需要的,高质量的建设人才。
可惜,历史留不下假如,只能留下按照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的因果律,出现好、或不好不坏、或坏这三种结果。可惜的是,我们收获的是最后那个结果。其中一个代价,就是搭上一代人的青春。
照片幕上,让我特别喜欢的是那几张男女知青,在农村排练文艺节目的照片,反映了小小年纪的知青们追求美,追求文化和苦中作乐的内心世界。我笑着问大家:“你们说,这种乐,是真乐还是假乐?”
小方说:“是傻乐!那时,我们懂啥呀?日子那么苦,也就找点这种乐子,可以暂时不想家,暂时忘掉苦呗。”
李姐说:“我们那时小,不懂事,刚到农村时候,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说老实话,不用上学了,心里还挺高兴的。可是,那时豆豆才十六岁,是我们那里最小的小妹妹。有一天,大家在地里干活儿,她看见了往东边北京方向开的火车,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跟着,我们都想家了,全哭起来了。从那天开始,我们再也快乐不起来了。全是小豆豆闹的!”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豆豆想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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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的话音刚落,当年看车就哭的小毛丫头,现在坐车就睡的小少奶奶推开食堂的门,露出她白净的小脑袋,吼了一嗓子:“开饭啦!”
大家围着摆在桌上的凉菜、热菜和火锅,开始大撮大嚼。没人劝酒,能者多喝。
酒桌上,豆豆非让我讲故事,我就甩了一个黄段子,解释了我们国家为什么科学家比干部少,干部又比工农兵少的道理。大家茅塞顿开,说应该把这个道理告诉所有刚结婚的夫妻,多生科学家,少生干部和工农兵,让我们的祖国在人口质量上,超过所有现在比我们强大的国家。
说完生命科学,豆豆想起老吧主当年在诊所给农民缝脑袋,往妇女腰上扎针的动人事迹,问老吧主还能治什么病?
老吧主说,除了人的病他能治,动物的病他也能治。这次,吧主夫人不跟丈夫搬杠了,用赞赏的目光深情地看着老公,同时又用钦佩加自豪的语气,向大家介绍说:“真的,他还能给鸵鸟做手术呢,这是我亲眼见过的事情。”
老吧主说:“那时,我们家养了一只澳大利亚大鸵鸟,平时关在超大的笼房里。有一天不知怎么,这鸵鸟把脖子的底部扎进笼子上撅出来的一个铁丝头上,它一疼,往后一挣,那铁丝头把它脖子上的皮从底下豁到上头,你们想,那鸵鸟脖子有多长?那豁开的口子就有多长!我俩从家里跑出来一看,那鸵鸟疼的直蹦,脖子上的皮全翻开了,露着里面的肉,血流的花花的。
“当时,正好有七、八个朋友坐在我家客厅里聊天,我找出家里的碘酒,又找线串在针上,喊朋友们出来,帮我把鸵鸟按在地上。我给鸵鸟伤口消完毒,就一针接一针地把那长口子给封上了。就这么着,那鸵鸟就被我救活了。”
“嘿,老吧主真能格儿!”大家赞叹道,一个个用看华佗他老人家那样的眼光,钦佩地看着老吧主。
老吧主眯着眼,悠悠地冒出一口中南海烟雾,说:“我不管他是人,还是鸟,只要生命垂危了,让我治,我就敢治。”
不知怎么,我身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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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后,我有点困了。我跟豆豆说:“我去睡一会儿,你给我安排上次我梦到庄小姐的那个房间。”
我睡了个昏天黑地,连庄小姐的影子也没见到。
醒来后,老吧主和夫人早就撤了,据说有一个叫二黑的大侠,把他们两口子请到城里最豪华的桑拿堡搓泥儿去了。临走时,他们看我睡得太熟,老吧主说:“别惊动他了,他正跟庄小姐巫山云雨呢。”
小方两口子、李姐和豆豆这些长征元老一直在耐心地等我醒来,此期间,她们大肆掠夺部落的丰收果实,把个后备箱装得满满登登。
我们几个回到城里,已是满街灯火。小方问豆豆回家的路,豆豆只会说不知道,就是不会说知道。幸亏小方眼睛里有高级雷达,终于找到了豆豆的香楼,豆豆就像豆豆一样地蹦出了车,然后大包小包地消失了。接着,送李姐回了她的猫楼,我也回了我的兔窝。
谢谢你,小方,谢谢小方太太!谢谢你们的树莓,谢谢你们送给了兔子愉快的一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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