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17岁初中毕业的时候去了内蒙插队.虽然单薄的身体难以承受那么繁重的农活,可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劳动回来的她总是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晚上还和村里的后生女子一起排练节目，她扮演的李铁梅阿庆嫂活灵活现的。

   金凤是女生里最惹眼的,她高挑的个头,大眼睛,红唇皓齿再加上出身名门之家,气质高雅.组里的知青,村里的后生无不想入非非.金凤喜欢组里的男生李雄,两个人要好得很,她会把李雄的衣服悄悄洗干净,放在自己的箱子里,看到李雄的衣服脏了就送去给他换上.别人也只有嫉妒的份儿,谁都想这一对是不会散了.

   村里的一个后生叫财旺的却不甘心,老跟金凤套近乎.一见金凤就扯起喉咙唱开了爬山调:大青山高来乌拉山的低,我就想娶妹妹做我的妻.蜜蜂飞到窗棂棂上,采不到花蜜我好心伤.唱得金凤脸红心跳的.李雄对她可连个爱字也没说过,手也没拉过呢.财旺的爹妈也煞费苦心的三天两头的叫金凤去吃饭.今天杀了羊,后天炸了黄米糕,金凤也不好意思推辞.金凤的父母和弟妹那时都被遣送回了东北老家,她正孤苦伶仃无家可归.财旺的爹妈闺女长闺女短的叫着,坐在财旺家暖暖的大炕上，她心里也暖暖的留恋起这个家来.财旺的爹是村里的队长,特地安排金凤干些轻省的活计:磨坊啊,小卖部啊,代课老师啊,金凤感激得很.那些家族的三姨六舅母的也常在金凤耳边吹风，反正也走不了，赶紧的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财旺不是老实巴交的人,他家境富裕,游手好闲,可是嘴巧,会说会唱,会讨女人欢心.他像个狼一样在村里转悠,盯着大姑娘小媳妇,被他始乱终弃的不止三四个,金凤却全然不知.城里的知青对这些男女之事根本就不懂.春天漫山遍野开满了马莲花,李雄放羊去了夏营盘.象雪花一样白的荞麦花开的时候,李雄回来了,让他万想不到的是,金凤嫁了人,嫁的就是财旺,她真的做了他的妻.李雄惊呆了,要去找金凤问个究竟.金凤的好朋友肖铃铃悄悄告诉李雄说:"你别去了,我问过金凤,这到底为了什么?李雄哪里不如财旺?金凤说,我跟了咱们知青能怎样?我出身不好,身体也不好,和李雄结婚以后日子怎么过?在村里能站住脚吗?岂不是连累他.我就嫁个贫农,看还有人欺负我吗?财旺和他家里的人都答应以后好好待我不让我吃苦,我也只好对不住李雄了让他找个比我更好的吧."听了铃铃的话,李雄无言以对.铃铃又叹了口气说:"你也别难过了,还是你跟金凤无缘啊!"

   命运充满了玄机和变数,老天爷布下了棋子,每走一步都似乎是天意.过了一年,金凤生了儿子.她已经入乡随俗变成了地道的农妇,一切并非如她婚前所愿,她必须象其他农妇那样下地,喂猪,挑水做饭.而财旺对她的新鲜劲儿早就没了,一如既往的在外面拈花惹草,金凤奈何他不得.只好忍气吞声.好在村里正好需要一个赤脚医生,队长的儿媳又是知青当然是首选.金凤当了赤脚医生,人人羡慕.可是当医生要早出晚归,于是一家子对她颇有微词.财旺甚至闹到卫生所去,当着病人的面骂金凤:"阳婆早落了,还不回家,想打伙计（土语，指不正当男女关系）啊！"金凤还嘴就招来拳打脚踢，有一次竟然把金凤的鼻梁骨打折了，鲜血流了一地。金凤绝望了,好看的脸庞失去了光彩,眼神变得呆滞而凄凉.自己酿的苦果只好自己吞下.

   李雄和肖铃铃结了婚.小两口养了鸡,羊,种了自留地,竟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决不比当地人差.

   78年大批知青回城了,铃铃和李雄也要带着女儿回城.而金凤因为嫁了农民将永远留在那里.金凤约了李雄见面.一见面金凤泪如雨下,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后悔?是内疚?是因为自己的错误选择?是因为命运对她的不公?

   多少年过去了,在以后的聚会中,同学们早已看不见当年那个爱说爱笑的金凤了.她沉默寡言,脸上写满了沧桑和不如意.同学们议论的话题中她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当年和李雄的那段失落了的恋情,那无疑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看到同学们一个个事业有成，她脸上总是露出羡慕和失落的表情,躲到角落里潸然泪下.金凤没能回来，至今生活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凤,择良木而栖.金凤,不幸的金凤.她成了祭坛上的祭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