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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 【饥饿的童年】  (http://zqbbs.5ijt.cn/dispbbs.asp?boardid=6&id=42742)

--  作者:闲人一个
--  发布时间:2010/5/31 23:36:00
--  [原创] 【饥饿的童年】

饥饿的童年

 

    困难时期的时候我六岁。

    那时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困难时期”。只知道在幼儿园后期的时候,吃的就远没有刚去时吃的好了,牛奶稀了,面饼小了,也难咽了。我依稀的听大人门聊天说是开始吃“三两”了。我不知道吃“三两”为何物,只知道我家放吃食的竹篮子,不知何故由常放在碗柜改作吊在了屋墙上。而且由慈祥而变得严厉的爷爷眼不错珠的看管起来。

    再也没有了我要什么爷爷就能从里痛快的拿给我吃的好日子了。后来我和哥哥退出了幼儿园回到了家里,才发现无论是街上和家里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街上要饭的人多了,刚开始还几天见到一个,后来是一天见着几个,而且都是拉家带口的脏人,有人管他们叫“盲流”。

    我家对门是一个部队的大院,每当到他们开饭的号声一响,大门口就挤满了讨饭的人群,弄的后来他们不敢再吹号而改作了吹哨,吃饭排队也从前门该作来走后门。然而那些讨饭的人们还是固执的等在大门口,等到挑泔水的人一露头便一拥而上,一抢而光。端着破碗就在道旁“吱吱”喝起,全然不顾令人作呕的算臭。部队明知道他们的泔水不可能到圈猪的腹中,但还是按时走出这个大门,不知道这些当兵的到底想些什么。

    我也怕这些“盲流”很怕他们一不注意就跑到我家里来抢我们的东西吃。这事不是没发生过,我记得有一次爸爸不知总哪弄了些非常小的地瓜毛子,晚上煮熟了以后就放在窗台上留作第二天的早饭,因为夏天很热,就开着小窗子睡的,等到第二天一看盛地瓜的盆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当惊诧莫名的爸妈出门到了院子里,才发现我家的窗根儿下躺着一个翻身打滚不断呻吟的褴褛汉子。原来是他在半夜把手伸进窗子把地瓜偷吃得一干二净,撑得躺在地下起不来了。

    隔避刘叔叔也遇到的事就可笑了,比我家的遭遇更有戏剧性:一天早晨,刘叔叔起了个大早去到一个叫“小乐意”饭馆买了两个烧饼准备回家给患病的刘婶子吃。当他买完后走过一个小胡同口刚要拐弯时,突然被人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烧饼,当过兵的刘叔叔岂能让他轻易的占了便宜,一个箭步上前拽住那人的脖领,随后一个扫堂腿就把那人撂在了地上。可等他再下手想抢回自己的烧饼时,才发现那个人已经把两块烧饼吞进了肚子,噎得正翻着白眼,刘叔叔只好骂骂咧咧的自认倒霉悻悻而去。

    那时我家的前后院里有很多树,其中有几棵大榆树。在一开春树上刚接冒芽的时候,离地面低的枝条上的榆树钱很快的就被饥饿的人们撸光了。只有高的部分还有几枝上多少有些,一天,我家住农村的姥姥来到我家送来一小袋玉米粒,当走过我家的后院看到这棵榆树的时候居然惊叹不已:“怎么,你们这还有这么大的榆树?!还有榆树钱儿?这在咱们家可是连树皮都要给扒光的呀。”我一听说这树还能吃,就飞快的跑回了家里,拿一个小布袋就爬上了树,由于我长得瘦小枯干灵活得很,几下子就蹿上了树梢,在胳膊粗的数枝间向猴子一样的悠荡,一会儿工夫就把布袋装了个满登,回到家里,由姥姥洗干净放点盐掺在了玉米面里给贴了饼子,当贴好后我咬了一口,真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香甜。

    然而在大饥荒的第二年,人们的日子就更苦了。城里讨饭的人员越来越多,车站前的收容所里经常是人满为患,成卡车的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大人和小孩,街上每天都看见饿晕在街上的男人和女人。在我们家门口也是总有人倒下,爷爷和邻居们只能给灌些糖水先把人救活再说,因为谁的家也没有什么吃的了。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配给的都是属于代食品类的东西。玉米芯子粉碎的“淀粉”、泔水缸里的白地酶菌做的“人造肉”、不知什么东西熬的象奶汁一样的“银豆奶”,又苦又涩的难喝极了。谁家要是蒸了一锅大饼子,那香得满院子的人都流口水。春天一到,院子里的树又开始倒霉了,榆树钱儿就不用说了,什么杨树叶,柳树狗子(刚长出的柳絮芽),槐树花、甚至矮榆树墙上的嫩叶都被人们摘吃光了。饭店里也被有什么可卖,菜谱上居然出现了“糖馏白菜疙瘩”和“扒猪皮”的字样(爷爷说的)。

    那时市里的各个单位都自己去找地开荒办小农场,爸爸和妈妈整天的分别在自己单位的农场里劳动,每天都很晚很晚才回到家里,我们才能跟着他们吃一顿象样的稠粥(爷爷做饭),可是一到白天就基本上没什么可吃的了。我那时还小,当我饿得不行了的时候,就到菜市场旁的垃圾箱里去翻菜帮子和臭韭菜吃,只要是能下肚的、药不死人的东西我都往肚子里填。到现在一提起这事来,连我老妈都说,我是老天给养活大的。其实那时我最盼望的就是妈妈下班回来,能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两根胡萝卜之类的吃食。

    我家后院的俞局长(当时的工业局)家也和大家伙一样闲着半拉肚子度日。要到周末才能吃几块纯玉米面的大饼,平常的时候一样喝粥。因为他家的老三是我的同学,我总上他家写作业,他家的人也都很喜欢我,有时就省下半块饼子(确实,就是半块。)给我吃。我还记得有一次俞婶子给了我一个黑麦面作的花卷,我吃着比我在幼儿园时吃的蛋糕都香啊。

    还有一次,他家老三和我饿了,他要给我买吃的,结果他的口袋里只有二分钱,我俩只好到菜棚子里买了一把小葱各分几棵扒着嚼了。我们那时最盼望的就是,什么时候要能吃上一顿黄黄的玉米饼子,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我有个农村的舅舅那时正在读高中,放假的时候他上我家来过两次,看到我家的粮食不够吃就十分着急,总想帮我们家弄点吃的。于是他就找来一根旧铁丝,在晚上钻到大地里去偷青玉米,先用铁丝穿上围在腰间,然后连夜跑了四十里旱路来到城里我家,放下后连水都不喝一口就着急赶着回去上学,以后几乎是每个星期都来一次,送一串玉米回来。那一年。他为我们家解决粮食危机立下了汗马功劳。

    第三年的春天,形势有所好转了,各家的粮食虽然不够吃,但是一走出郊区就会看到,可地皮都是能吃的野菜,什么苣荬菜,苦麻子、扫帚菜、马齿苋多了去了。采回家用热水一焯,拌着吃,炒着吃,做菜团子……我家就天天的吃这些东西,吃得我的肚子就象大鼓一样,脸都绿了。

    等到了上秋新粮下来的时候,粮站来了几车地瓜,人们为了赶紧买到手,就在粮站的院子里通宵排队。虽然我那时才几岁,也自告奋勇的替妈妈排队买粮。那天,粮站大院里可是人山人海的,我排了一个白天,好容易快到开票的窗根底下了,人家也要下班了,眼看着里边的人都在收拾票卡箱子在点钱结帐,把我急得立刻就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就哭来了粮站主任,他问了我哭的原因后就和我前边的几个大人商量:排队的是一个小孩,还是让他赶紧先买了回家吧。几个大人一看我挺可怜的就把我让到了前边,恰好妈妈来给我送饭来了。知道这个情形后也是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买了一袋地瓜和我回家了。

    这就是我在困难时期经历过的事情。(完)



--  作者:莫旗知青
--  发布时间:2010/6/1 8: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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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小时候真是吃了苦。
--  作者:黄山黄河
--  发布时间:2010/6/1 8: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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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难时期的上海情况显然要比闲人那儿好多,但吃豆渣、花菜叶等的情况至今记忆犹新。


--  作者:莫旗知青
--  发布时间:2010/6/1 8: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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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各地、各行业执行的粮食定量可能不一样,我记得浙江衢县城镇居民的粮食定量每月好象是:工人33斤,干部27斤,家属24斤,放到现在,根本吃不完,那时主要是没油水,每人每月2两油。现在我和老父亲在一起,每月一桶油。
--  作者:龙行天下
--  发布时间:2010/6/1 10: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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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时期我已经是小学生了。当时住在首都机场的家属区,生活比一般地方还是强些的。印象中也是天天放学一回家就喊“饿”,不过好歹奶奶总能弄出些吃的东西给我们充饥。那时我们的粮食好像还是够吃的,主要是缺油水。学校里老师教大家认识野菜,认完了就跑到学校后面的桑树地里去拣拾,回家让奶奶做成凉菜什么的,吃得津津有味。最美的是爸爸常常于晚上带了大弟弟(我从小有病,出去的事总是没我的份)到路西天竺村的小河沟等处捕捉青蛙,半晚上总能弄回一面口袋的青蛙,我就在家里帮奶奶拾掇出来,或红烧,或煨汤,那滋味至今难忘。记得当时吃的东西总是非常贵,特别是粮食严格定量,一次听说天竺某饭馆卖不要粮票的馒头之类食品,赶紧跑去排队,排了大概半天的功夫才到,而且是限制一人最多买多少,就这也是十分高兴,买到的人一个个像得了宝似的。现在只记得当时一只老母鸡要100元。还有一段顺口溜,其中几句是“高价饼干高价糖,高级老弟上茅房......”后来还有很多人出现了“黄疸”症状,学校就统一检查,我也被查出肝部肥大,被批准特供了几斤黄豆,还在家高高兴兴地休息了一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