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无 根 浮 萍    四 海 飘 荡       

      她就象一叶浮萍，在人生苍茫浩瀚的大海中，孤苦伶仃、飘来荡去……

      她就像一只鸿雁，在人生的逆境中迎风飞翔，展翅盘旋、顽强拼搏……

      虽然，她一直生活在富庶的太平洋的东岸，可是,她那颗不平静的心，却无时不刻地在挂念着，那大洋遥远彼岸的一片沃土，她的故乡—北京。那里是她出生的地方，那里也是她成长的摇篮。

      邓丽,自从年轻时来到北卡罗拉那州的夏落特，一直默默地在这里居住了四十年。夏洛特大学的很多同事、朋友，四十年来，一直也都用不同的方式在关心着她，照顾着她。使她的心中，对这些人们充满了无尽的真诚感激。

      她不善言辞,很少会用言语，来表达内心对大家的谢意。但她却把这份宝贵的情谊，深深地、永久镌刻在了她的心中。

      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对她的身世充满了好奇,很想试图窥探一点儿她过去的秘密。他们觉得，邓丽这个人真是有点奇怪，从未听到从她的口中说起过任何一句、有关于她的过去。甚至有的人会觉得，她多少是有一些不可思议,甚至还会感觉她的性格,简直就是一种怪癖。

      可是，邓丽对于人们所说的这一切，并不在意，任由人们评说猜忌。她始终把自己的内心包裹的很严，把她曾经的那段悲伤、痛苦的经历和记忆，深深地埋藏在了自己的心底。她从不去做解释，只是尽量地回避。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一丁点儿有关于她的过去。因为她不想再把自己心灵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再次残忍的撕裂。那种伤痛，真好象能把人的五脏六腑扯碎，让人心灵颤抖；那种伤悲，实在令人难以承载、忍受。

      就连她自己的妹妹，这些年来，她始终也没有和她讲诉过，那些她们关于家庭、以及她个人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以避免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丝毫的伤痕。

      四十年前，她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妙龄的花季。邓丽领着年仅十岁妹妹，来到这所陌生的城市。

      她在夏洛特大学里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年轻时，在当时的校园里，她也曾经遇到过几个热情的小伙子。他们狂热的追求着她，百般讨好、甚至现弄殷勤。可是，都被她一一婉言地给拒绝了。

      人们不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个漂亮得姑娘，又拥有如此美丽的容貌，却要拒绝寻找生活的伴侣？

      对于邓丽来说，要不是为了可怜幼小的妹妹，要不是她对悲惨的父母曾经作出过的承诺，她可能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可悲的世界。在他出国前的时候，她的内心确实曾经几次反复地想过，要去追随那可爱的妈妈，跑去到天堂，伴陪着她那温柔、耿直、凄惨的母亲，一起在天堂上随风自由的飘荡……

      她不管世人用什么样惊异的眼光，来看待、议论自己。她总是尽量回避人们对她的好奇、或者也可以说是关心。多年来，不管人们怎么询问或想方设法地打探，她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丝毫关于她个人和家庭的隐情。她不想让世界上任何人，知道她过去那段凄惨的秘密。

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她每天不但要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每天，她还要不辞勤苦地接送妹妹上学、下学，还要辅导她的作业。她就像母亲一样地，无微不至照顾着妹妹的全部生活。

      初来乍到异国他乡,头半年孤独和苦闷还真让她六神无主,因为在一个陌生国度,法律和习惯以及文化差异完全不同,再加上失去父母亲人、朋友、故乡的打击,使她的心灵倍受煎熬。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力量，让她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月。

      在这个全新的国度，她看到商店里的装饰富丽堂皇、陈设华美、物质丰富，也令她十分的兴奋、惊讶！。橱窗里如此众多新颖的商品，光彩照人。柜台里的物品，连琅满目，品种繁多、新颖新奇、无所不有，令她的眼球几乎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她对什么东西都会感到特别的奇妙、有趣。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很多方面的理念和物质的先进程度，与之国内相比起来，那差距简直是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两个国家、两重天地，相差好像要有半个世纪。

      由于邓丽在北大荒三年的农耕生活，在那里几乎像是与世隔绝。除了报纸和收音机里，千篇一律枯燥的政治报道，其他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然而，在与此同时，世界上却几乎每天，都在悄然地发生着突飞猛进的巨变。

      邓丽此时，感觉自己恍如隔世。她虽然生活上感觉与国内截然不同，非常舒适。但是她的内心里，却依然还常怀有漂泊的伤感与惆怅，经常还会感觉到自己异常的孤独、寂寞。

      大学毕业后，她就留在了夏洛特大学教书。每天她按步就班地工作的同时，还要接送妹妹上下学，买菜做饭。她的生活与常人一样的平淡、宁静、祥和。逐渐地，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她的心态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也感觉生活得轻松、无忧无虑、称心如意。

      她的妹妹，在她精心的抚育下，也终于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又在市里找到了一所小学教书。没过多久，妹妹就遇到了一个疯狂地追求她，居住在此地的台湾人。两个人友好地相处了一年时间以后，双方相互的感觉都很不错。于是，她们很快就举行了婚礼，成了家，还生育了一儿一女，家庭生活过的非常的快乐美满。

      从此，邓丽也就不需要再去操心她的妹妹，自己的身心完全的放松、自由了。她也获得更多的闲暇时间，可以陶冶自己的生活了。

邓丽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音乐厅定了一个位子，几乎每个月，都到那里去听一两次音乐会。她收藏最多的，也就是这些音乐会的唱片。从贝多芬，萧邦，舒伯特，到柴可夫斯基……，不胜枚举。邓丽也喜欢这里的乡村音乐，它透着一种恬静，它是那样的抒情，让人轻松、让你遐想。

      虽然她对音乐没有什麽研究，可是，她喜欢音乐里的那种美妙的旋律和抒

情。音乐会使她一切的烦恼、苦闷、寂寞，烟消云散。音乐的魅力，会使她幸福地沉浸在那每一个音符里。她时常会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打开音响，聚精会神地倾听她喜爱的歌曲和音乐。她也时常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那悠扬的音乐里，甜蜜地回想着儿时、青春的记忆。有时，她几乎是溶化在了音符里，竟会忘记吃饭，直到肚子咕咕地叫了，她这时才会想起，自己还未曾有做饭。

      她对音乐的进一步了解，还是因为遇到了迈克-达顿教授。

      在音乐厅听音乐会时经常和迈克相遇，久而久之，她们便成了好朋友。迈克是夏洛特皇后大学教音乐的教授，自己也能弹奏上一手尚好的钢琴曲。

邓丽做教授的薪水也算不菲，但她不喜欢女人挥金如土、浮华的生活。她拒绝朋友们邀请她去舞厅酒吧寻欢作乐。但是，她偶尔会接受迈克的邀请，到他家里参加一些朋友间的聚会，听听他的钢琴演奏。

      从他那里，使邓丽对音乐的了解，有了不小的长进。他虽然对邓丽很好，也曾试探着问过她的家庭与她的过去。但是，邓丽每次还是婉言地转开了话题。他可能会觉得邓丽有一点怪癖，或者觉得她是有点儿心理变态。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邓丽保持着热情、友好。

      学校里有一位教法律的教授，罗伯特-海迷尔顿，他是个基督徒，为人平时总是和善友好。他看出了邓丽的怪癖，他曾语重心长对她说“你心中一定充满许多的委屈和怨恨，我可以带你到上帝那里，消除你心中所有的冤屈。”

      他送给了邓丽一本精致的圣经，时不时地还来找她宣讲一下上帝。

      邓丽把圣经从头到尾，也认真地阅读了一遍。偶尔，她也去过几次教堂，听听牧师的布道。她喜欢牧师讲故事，也喜欢教堂里乐队的演奏。但始终，基督教却未能激起她的兴趣。罗伯特对此，依然乐此不疲地劝说她：“相信上帝，接受上帝的洗礼吧！他会使你的内心，永久保持安宁与平静。”

      邓丽则坦白的告诉他，她从小就学习中国的老庄、儒家的文化，儒道的思想，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里，可能一生都要陪伴在她的心灵左右。

罗伯特曾大惑不解地问道：“老庄、儒家是中国的上帝吗？”

      邓丽告诉他，老庄是两个人，但都有一个类似的思想，他们的世界就是—-道。说白了，就是尊崇自然规律。既浅显、又深奥，它完全可以帮我答疑解惑。约翰福音说：太初有道，道与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

      你们基督教的上帝很神奇，中国的道教，也寓意无边，天人合一、与天地共生。其实，我们东方人的道，和你们西方人的神，又有很多相同之处。

      他极力想说服邓丽，“那你们的老庄，知道是谁，创造了世界吗？”

      邓丽告诉他，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激。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邓丽认真地阅过了圣经，虽然只是了解了毛皮，但她毕竟是认真地阅读过了。她可以用老庄的论述，来和基督教相做比较。可是罗伯特教授，却从来没有看过一本老庄的书籍，他始终无法说服邓丽。教授最后可能是看到邓丽实在是顽固不化、不可开窍，上帝恐怕对她也无可救药。于是，他最后叹息地摇了摇头，从此便不再纠缠邓丽了。

这些年来，邓丽的生活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悠闲自得。她无意追求时尚、奢侈。她崇尚‘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因而，她时常心中感觉到自己得生活很幸福，轻松、安逸。

      她的家，坐落在城市郊区的一片小山岗上。这里绿树茂盛、空气新鲜，可以俯瞰城市的美景，而又远离了都市的嘈杂和喧闹。邓丽在空余的时间，尽量努力把这个家，打造成她理想中的天堂。

      她在房子的四周，开辟了美丽的花院。门前的草坪里，她特意种植了几株桃树。因为她每当一看到那些桃树，就会使她联想起儿时的北京。特别是北京的四月，那满树的桃花，有白、有粉、有红，还有红白相间，千姿百态。她还深深记得，童年时的十三陵水库前面，有一大片翠绿的桃园，每到春暖花开，那成片的桃花，开放的就象是燃烧着的火海，煞是好看。

      房后的院子，在她买来这栋房子时，就有一个十米长、小小的蚕豆型游泳池。天暖的时候，她晚上都会在池子里游上半个小时，活动活动筋骨。周末，她就在池边尽情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

      她在院子的角落上，新搭了一个凉棚。春秋，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中，也可以在这里看书、戴上耳机听音乐、喝茶、喝咖啡。凭栏远眺，也可以从这里眺望观赏到远处城市中各种风格的建筑与风景。而在这里，既没有了都市的嘈杂，却可以把都市的美景尽收眼底。

      邓丽经常在下班之后，沏上一壶芬芳的清茶，然后靠在花园的躺椅上，尽情地欣赏火红的夕阳西下。尤其是雨后，在夕阳下山之前，那美丽多彩诱人的五色晚霞，让她沉醉。

      她竭尽全力精心地打扮着自己的这个小家，追求着尽量的完美。她把所有的房间，布置陈设的相得益彰。客厅和卧室的布置，既舒适典雅又温馨，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书房中，她购置了两排大书架、一个大写字台，墙上还嵌挂着几幅精美的中国字画。餐厅里，她在墙上悬挂着她父亲书写的一幅字迹,"日食斗升夜眠八尺”。她在餐边柜上，又放置了一组小型音响。在吃饭时，她会放上一些歌曲或是轻音乐，在咀嚼饭菜时，更让她感觉得有滋有味。

      温馨的书房，在过去的晚上，一直都是邓丽看书消磨时光的好地方。因为她喜欢在窗外漆黑的夜里，在万籁无声之时，静静地欣赏各种书籍。可是，近来的一段时光，在邓丽的脑海似乎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现在，每当她走进书房，睹见那窗幔被微风轻轻卷起在空中飘荡，她便会情不自禁地产生无限的遐想。有时，她也会常常静静地坐在书桌旁，手里的笔虽然还在桌上写着东西，可是脑海里的思绪、却不知不觉地跑到了遥远的故乡。于是，她会情不自禁的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眺望着窗外熠熠的月光，随着那浓浓的乡愁，悄悄地回到那个、经常使她魂牵梦绕、可悲、可爱的家乡。

      也许是人老了吧，似乎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没有根，那种异域漂泊孤独的感觉之后，就爱回忆起过去童年和青春的往事。不管是童年的甜蜜，还是蹉跎的青春，甚至是那些曾经苦不堪言的悲惨遭遇，都会经常使她浮想联翩，思索忧郁，彻夜难眠。虽然那些事情，似乎已经过去的非常久远，但是在她的心中，依然历历在目，就好像是发生在上个月、甚至感觉得就象发生在昨天。

      这些年来，她终于彻底明白并体会到了，那世上最苦不堪言的思绪，却是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乡愁！不管那经历它是多么的痛苦、还是幸福,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与爱恋，它总是那样在心头缠绵、剪不断、理还乱、难舍难弃！

      过去的夜晚，即使是不困，她只要随便放上一曲舒缓的乐曲，便可以在那优美的旋律声中，安然惬意地入眠。可是近来的这段时间，却是皆然不同，即便是放上一首催眠曲，也无法帮助她入睡。反而会是把她的思绪，带进了那更浓、更深的乡愁和记忆，久久的不能平息，在她的脑海里萦绕、缠绵、翻卷。

      落叶归根，这句中国的老话，近来经常在邓丽的脑海里浮现。她已经有四十年，未曾回归过故里。因为在她离开祖国的时候，她曾满怀的悲愤！她在登上飞机的舷梯上面，她曾狠狠的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次回到这里！

      四十年的岁月，在人生的历史长河中，只为弹指一挥间而已。但是，在一个人的生命里，可以说是已经过了大半。岁月的流逝，社会的洗礼，逐渐抹平了她心头当年满腔的愤怒、怨恨。也使她心灵上的伤疤,似乎感觉得已不象过去那样的刺痛、破碎。她曾经痛苦不堪的心，真的就像书中描述的滚来滚去的石头，所有的棱角，随着岁月的打磨、冲刷，完全的给磨洗的圆滑了。

      有时，夜深人静时候，每当她一想到爸爸妈妈的骨灰，还一直存放在她的身边，不能入土，她的泪水立刻会潸然而下,心头儿，便会弥漫起无尽的凄凉。人，只不过是地球上的一个匆匆过客，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生来一团肉，去世一捧灰。

      父母骨灰的这件事，已经折磨了她很多年。随着阅历的不断增长，邓丽感觉到自己当年卤莽愚蠢的行动，显然做的有点儿不够孝道。不但没有遵循爸爸生前的遗嘱，还把他们的骨灰，带到了如此遥远、寂寞的异国他乡。而且，她现在已经明白,当年一时冲动的做法，也不合乎中国的古训，常言道，逝人遁去、入土为安。

      近来几年，邓丽也开始为当年愚蠢的行为，不断的忏悔。她真心地希望，当年自己的无知，能够得到父母们的原谅。她近年也时常在想，如有可能，将会尽早去弥补上，因为当年鲁莽的行动而带来的过错。

      昨天夜里，邓丽忽然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她梦见窗外，闪烁着一束金色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缓慢地扩大，随着耀眼明亮的闪光，两只浑身洁白的鸽子，轻盈地从窗外飞进了她的的卧室，它们轻轻地落在了放置爸爸妈妈骨灰盒的五斗柜上。它们用那娇小的喙，轻轻地“咚咚咚”敲击着骨灰盒，还不时地抬起头来,用水汪汪的小眼睛,期待地张望着邓丽。

      邓丽惊奇的赶快爬起床来，光着脚匆忙地跑了过去，她把骨灰盒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只见两只雪白的鸽子，冲她眨了眨双眼，又缓缓飞到了她的眼前。它们忽扇忽扇轻盈地拍打着翅膀，好像是在对她述说着什么？

      邓丽迟疑了，她皱着眉头似乎心灵有所感悟。没过多一会儿，她就看见两只美丽的鸽子，扭头展开了翅膀，仰头向上迅速地飞出了窗外，一直飞向了那空中皎洁的月亮。此时，邓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机械地也随之一跃而起，尾随着洁白的鸽子勇猛地飞向了天际。她在辽阔的天空上飞呀飞呀……飞过了连绵不断的高山平川，飞越了无数的森林河流，她不停地在空中飞着……飞着，在白云上不断的飞翔。她经过了漫长的飞行,飞跃了茫茫辽阔无垠的海洋。她的两只脚，终于轻轻地落在了家乡的土地上。她立定身体后,兴奋而惊奇地举目四处张望。在她的眼前，却呈现的是一片茫茫的迷雾，虚无缥缈，其他一切什么也看不见……

当年遭遇重压迫，

千山万水到异国，

老来思乡情真切，

梦中都是盼归国。

本书是知青的真实故事

拜读，欣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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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世上最苦不堪言的思绪，却是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乡愁！不管那经历它是多么的痛苦、还是幸福,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与爱恋，它总是那样在心头缠绵、剪不断、理还乱、难舍.......

去国怀乡之愁啊。

现在国内外流行一个观点"国外、好山好水好寂寞……  国内、好脏好乱好快活……

国外的好寂寞……就是这剪不断、难舍难弃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