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中国知青网 (http://zqbbs.5ijt.cn/index.asp) -- 纪实文学 (http://zqbbs.5ijt.cn/list.asp?boardid=6) ---- 【原创】足迹——摆门子 (http://zqbbs.5ijt.cn/dispbbs.asp?boardid=6&id=79023) |
-- 作者:自强不息 -- 发布时间:2012/7/26 8:54:00 -- 【原创】足迹——摆门子 摆门子 摆门子,是天柱农村的俗语,相当于摆龙门阵、讲故事,此外还有侃大山的意思。 地头歇气,大伙席地而坐。老人们掏出叶子烟,叭咂叭咂地吞云吐雾;女人们拿出鞋底鞋垫专心做她们的针线活;带嫩崽的妇女毫不避讳地解开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奶她的孩子;壮年男子就近到山上砍柴。 我躺在桂花佬身旁,百无聊赖地观看变幻莫测的云海。 只听金岸大娘兴致勃勃地给大家摆门子,讲她到女儿处行家(行家:当地俗语,走亲戚、串门——笔者注)时的见闻:“前夜在那里放电影,热闹得紧哩!” “么个电影?讲来听听!”妇女们来了兴趣。 “讲有个娘,娘有个崽,崽有个女。崽反动,拿去办了。” 听得我一头雾水,没再去听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赶紧向桂花佬请教:“办了?办了是么个意思?” “就是杀头啊!” 我突然明白金岸大娘讲的是《红灯记》,不禁为她南辕北辙的叙述大吃一惊,继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桂花佬和乡亲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我为何发笑。我慌忙敛住笑,暗想当局倡导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我的老天,乡亲们原来是这样理解样板戏的呀? “你笑么个?”桂花佬盯着我问。我不便说破,随口胡诌道:“我想起个门子,好笑。” “门子?”老人有些怀疑地打量我:“讲来听听。” 我坐起来,其他人都不做声了,就等着听我摆门子。我只得硬着头皮说:“从前有个男人,烟瘾特大。晚上洗脚时抽烟,不小心把火柴盒掉进水里了,抽不成烟,发气发火地一口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乡亲们笑道:“你讲鬼话,他不晓得在灯上点烟啊?” 桂花佬止住笑说:“我来讲个给你们听。从前有个傻儿,十五六岁了讲话还不晓得轻重。他姐姐生孩子请满月酒,爹妈害怕他到酒宴上讲话出丑,不让他去。傻儿苦苦哀求爹妈,保证去吃满月酒一句话都不讲。他爹娘心疼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莫乱讲话,还是带了他去吃酒。 傻儿那天的确记事,一声不吭只顾闷着头喝酒吃肉,没有给家人丢脸,爹妈和姐姐都很高兴。散席后姐姐和姐夫送他们到村口,姐姐摸摸弟弟的头夸他懂事。傻子这才开口:“今天我一句话都冇说,二天你家崽死了莫怪我啊!” 笑声中,先前的疲惫和无聊似乎烟消云散。地头那边,队长在招呼大家干活。这边,世枚小声告诉我:“桂花佬的门子多得很呢!” 桂花佬解放前是私塾先生,不仅有一肚子学问,还有一肚子门子。下乡以来,只要出工,老人总爱把我叫到身边,一边干活,一边和我闲聊。 如果不是之前酷爱看书,看过《水浒》、《西游记》、《说岳全传》、《隋唐演义》等等书籍,还真和老人答不上话呢。老人记性极好,非常健谈,很快就把我当成了知音。 老人有时不经意间摆的门子,总会让我久久回味。 譬如《对联》:一秀才进京赶考途中住店,垂涎店主女儿姿色。自恃饱读诗书,借故在该女面前晃悠,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继而上前搭讪,以为山野村姑唾手可得。那女子见他轻狂自大,决定杀杀他的傲气。当时她正在帮助母亲捡蕨菜,随口出了一联:嫩蕨捏拳打哪个? 秀才听得佳人开口出对,以为有了道儿,不禁喜出望外,便在院里踱步苦苦思索:嫩蕨捏拳打哪个?嫩蕨捏拳打哪个?嫩蕨捏拳打哪个?嫩蕨捏拳…… 一面心想,我出身书香门第一个堂堂秀才,居然对不出山野村姑的对子,还有何颜面进京赶考?越想越气,竟然一病不起呜呼哀哉,变成一只鸟儿,成天飞到这家院子的树上叫唤:嫩蕨捏拳打哪个?嫩蕨捏拳打哪个?嫩蕨捏拳…… 一年以后,又有进京赶考秀才入住小店。听到那鸟儿的叫声很是奇怪,请教店家,始知前因后果,嘘唏不已。 此时店家女儿拎着一篮花椒进屋,秀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老椒鼓眼恨何人。” 那树上的鸟儿听罢竟自飞去,从此不再回来。 桂花佬说完后叹息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可不要看不起农村人啊!” 与其他人不同,桂花佬从来不讲那种粗俗露骨的黄色故事。有时老人摆的门子貌似笑谈却不无哲理。 譬如《行酒令》:八秀才对酌,分正反两方对决。以酒色财气为题行酒令,输者饮酒。 赵:酒是癫狂之药!钱:色是割骨钢刀!孙:财是万恶之源!李:气是害人根苗! 周:酒无不成礼仪!吴:色无路见人稀!郑:财无不成世界!王:气无反被人欺! 双方打个平手,开怀大笑,同饮一杯。 还有《可怜》:某财主挥霍无度,尸位素餐。而且对穷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宁可经常大盆大盆倒掉剩饭,也不肯对前来告借的邻里伸出援手,更不肯可怜食不果腹上门乞讨的穷人。 谁知世事难料家道中落,财主沦为乞丐。 一日,落难财主乞讨到邻里门前,邻里给了他一袋晒干的米饭。财主千恩万谢,以为那是世间最好的珍馐奇米。改日向邻里打听此米来源。邻里和盘托出:“那是你家以前倒掉的剩饭,我把它收起来晒干的啊!” 毫不夸张的说,桂花佬是我名副其实的老师。老人不仅教我生产技能和生产知识,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教给我许多课本里没有的文化知识和社会知识,我们成了忘年交。 值此上山下乡43周年之际,谨以此文纪念已经作古的桂花佬人。愿老人家在天堂安息! (2011-12-31) |
-- 作者:孙伯江 -- 发布时间:2012/7/26 11:49:00 -- “讲有个娘,娘有个崽,崽有个女。崽反动,拿去办了。”这样理解《红灯记》的中心内容,真让人哭笑不得,o(∩_∩)o 哈哈。 看了这篇文章,令我回想起往事。民间流传的小故事,有的确实挺有意思,不乏教育做人的道理。我就听我岳母讲了不少。等我把《懵懂年华》全部发表完以后,我整理成文再向大家讲述。 讲得好,耐人寻味。学习,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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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枪神 -- 发布时间:2012/7/26 18:56:00 -- 在农村里听农民(特别是老年农民)讲故事,那内容有时真是无法想得通和想得到,如楼主的“讲有个娘,娘有个崽,崽有个女。崽反动,拿去办了。”,还有就是当年林彪事件,农民就说:林彪偷了毛主席三只鸡,跑了摔死了,值得吗?三个鸡多少钱呀?结果搭了几条命。可是那个年代无电视,少电影,无各种娱乐节目,特别在山区连报纸都很少看,所以讲出来稀奇古怪的故事也不奇怪。 |
-- 作者:龙行天下 -- 发布时间:2012/7/27 7:59:00 -- 乡间能人知多少, 传播故事挺搞笑, 难忘当年教诲恩, 做人道理此中挑。 |
-- 作者:自强不息 -- 发布时间:2012/7/27 11:04:00 -- 以下是引用孙伯江在2012-7-26 11:49:00的发言:
“讲有个娘,娘有个崽,崽有个女。崽反动,拿去办了。”这样理解《红灯记》的中心内容,真让人哭笑不得,o(∩_∩)o 哈哈。 看了这篇文章,令我回想起往事。民间流传的小故事,有的确实挺有意思,不乏教育做人的道理。我就听我岳母讲了不少。等我把《懵懂年华》全部发表完以后,我整理成文再向大家讲述。 讲得好,耐人寻味。学习,赞一个。
谢谢伯江!您的短信我收到了,万分感谢您的指正,我已经将错别字改过了。再次感谢您!顺祝周末愉快! |
-- 作者:自强不息 -- 发布时间:2012/7/27 11:11:00 -- 以下是引用枪神在2012-7-26 18:56:00的发言:
在农村里听农民(特别是老年农民)讲故事,那内容有时真是无法想得通和想得到,如楼主的“讲有个娘,娘有个崽,崽有个女。崽反动,拿去办了。”,还有就是当年林彪事件,农民就说:林彪偷了毛主席三只鸡,跑了摔死了,值得吗?三个鸡多少钱呀?结果搭了几条命。可是那个年代无电视,少电影,无各种娱乐节目,特别在山区连报纸都很少看,所以讲出来稀奇古怪的故事也不奇怪。 谢谢枪神老友!您说的故事我也听过,版本大同小异,的确好笑。说林彪带着一群(叶群)老婆跑了云云…… 谢谢您的关注和精彩点评!顺祝周末愉快! |
-- 作者:自强不息 -- 发布时间:2012/7/27 11:28:00 -- 以下是引用龙行天下在2012-7-27 7:59:00的发言:
乡间能人知多少, 传播故事挺搞笑, 难忘当年教诲恩, 做人道理此中挑。 龙版点评堪一绝, 七言绝句信手拈; 不辞辛苦勤阅卷, 忘我劳动在家园。 (谢谢龙版一直以来的关注和精彩点评!愚无以为报,瞎和打油诗一首,让您见笑了。顺祝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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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孙伯江 -- 发布时间:2012/7/27 11:33:00 -- 以下是引用自强不息在2012-7-27 11:04:00的发言:
谢谢伯江!您的短信我收到了,万分感谢您的指正,我已经将错别字改过了。再次感谢您!顺祝周末愉快! 自强不息老兄不必客气,只要您不讨厌我,我就心安了。 以文会友,互相交流,万望老兄多多指教和斧正我发表的拙文,我将感激不尽!
“还有就是当年林彪事件,农民就说:林彪偷了毛主席三只鸡,跑了摔死了,值得吗?三个鸡多少钱呀?结果搭了几条命。”
枪神老兄说的太有意思了!我才知道原来林彪犯了这样的错误,真哏儿。o(∩_∩)o 哈哈。 |
-- 作者:千帆过 -- 发布时间:2012/7/27 19:49:00 -- 其实那时很多口口相传的故事笑话都会给劳顿的农民们带来欢笑,点缀了他们贫乏的文化生活。自强不息记忆力超强,四十多年前的“门子”居然还记得那样清楚。 |
-- 作者:枪神 -- 发布时间:2012/7/28 0:41:00 -- 因为文件传达人员传达文件时吐字音不准,所以闹了很多笑话,当年林彪事件,传达完后农民就议论说:林彪偷了毛主席三只鸡(实为三叉戟),从窗户(仓皇)逃跑结果摔死了,三个鸡(三叉戟)多少钱呀?结果搭了几条命,值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