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苍狼向月
-- 发布时间:2008/8/2 20: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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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李钰的闲聊时,说起了三大战役,他说三大战役我也参加了,围困长春时就有我。五个月的围困给饿的太难受了。我们疑惑的问他,你在那头呀,他说在城里,我们才明白他是做为国民党兵被围在长春市里面。据李钰讲,那情景太惨了,饿殍遍地,活人都顾不过来谁还管死人哪。 一天一人说请大家吃饭,他们几个人高兴坏了,吃饭时又弄来点酒,还有半锅肉,二个月来笫一次吃饱喝足了,回到驻地挺高兴,那个人说那酒是用肉换来的。这时有人问,都困了四个月了那来的肉,是什么肉。细一追问得知是人肉,哥几个立时全吐了,李钰吐了三天,三天没吃一口东西。那时自已孩子舍不得吃也下不去手,所以就相互交换。李钰说以后十多年他就没吃过肉。长春解放后,李钰说什么也不当兵了,领了路费就回家了。
回到老家娶妻生子,直到前二年妻子病故,留下四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才一岁。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经常到我们集体户来,很晚都不想着回家。一,则可以避开家中烦恼,设想一下四个孩子,一个大男人照顾,洗涮,做饭能不烦吗?二,在和我们闲聊时可以短暂的沉醉在那己逝去岁月的记忆中。
文革开始了,一伙人来到我们屯子要把张桓带走到他们那里批斗。说是张桓曾打死过一个共产党员,是领头人的叔叔。我们大队革委会主任却说,张桓是我们这的人,批斗和改造应有我们大队来作,不劳动你们了,坚持不让这些人把张桓带走。双方都坚持不让步,差点就打起来。可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没得逞,如果他们把张桓带走还不打死。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张桓还在当土匪时,他们抓了一个共产党员,这个党员打死了张桓他们大当家的“小三爷”表弟,而这个党员又是张桓的远房表兄。所以小三爷将张桓叫去,把枪往桌上一拍对张桓说,你看着办。说白了就是你不打死他,你就得死。张桓迫于无奈,拿着枪出去了,因为张桓对枪己到了不能说人枪合一吧,也差不多了。所以他连人都没看回手就是一枪,据别人讲一枪击中头部,张桓心中感到一丝宽慰,他表兄死时没受罪。
我去的第二年,也就是七零年,李钰闹出了个反革命事件,在一次社员大会上,他公开的说共产党,毛主席不好,吃不饱饭,又没钱,过去多好有酒有肉。还是过去好,所以共产党坏。
当时我们队长和书记组织了一次批斗会,然后说这事以后不准提了。可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县公安局定性为反革命事件,李钰当过土匪,国民党兵,又有现行,不枪毙才怪,最轻也判十年二十年的。县里来抓他那天,书记和队长先把公安局的人请到队部,对他们讲了李钰的困难,又讲了实际情况。又把四个孩子带到公安局警察面前,警察们惊呆了,大的九岁,小的三岁,好像就没洗过澡,穿的没一个有好一点的衣服,那鞋都用破绳子从鞋底到脚面上系着,没一双有好一点鞋帮。队长招呼着孩子们给警察跪下求求不要带走他们的父亲,队长接着说,李钰是由于生活压力有点神经了,他不想管这些孩子了,自已想躲清净,你们要把他带走,就连这几个孩子也得带走,不然这些孩子谁管,我们队上可不管。弄的警察一点办法没有,只好说此事要请示上级,带着李钰到公社去了。
队长带着四个孩子跟了去,到了公社把四个孩子放在那里。又嘱咐孩子别离开他们的父亲,一个人转身就走。四个孩子大哭,把公社干部和警察闹的没办法。只好给县里打电话,如实向县里汇报请示,县里也没办法只好说,让队里批斗,改造。
第二天队长把李钰叫到我们户里,当时我们的房子还没盖好,只好住在队部里。队部就是集体户,集体户就是队部。队长对李钰说;“你真想的出来,你不管判刑还是枪毙,你躲清净去了,可你想过孩子们吗?你在,孩子们不管怎样总算有个家,你一走,他们得受多大罪。再说你对起你媳妇吗?你回来后那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你,你媳妇为了你和家里闹翻了,死的时候她爹妈都没看她一眼,你媳妇临死时还喊着娘呢。你这样做对得起为你生了四个儿子的媳妇吗?”这时李钰抱头痛哭,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大哭之后的李钰就像灵魂出了壳,可苦了他的大儿子,小小的年记担起了支撑这个家的重担。
我七六年回京,听说七八年李钰忧郁而亡,其实死亡对李钰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再说革委会老孙主任之所以不把张桓交出去,救张桓一命也是事出有因。有一年还是大队会计的老孙儿子得了怪病,满身起水泡破了之后就流黄水,去过几个大医院都没看好。老孙让张桓的哥哥找张桓看看有什么办法。张桓拿出来六个纸包三红三黄说红的药面沏水洗,洗完后把黄药面擦在身上盖上被子捂出汗来,每日一次共洗三次如果不好我也没办法了。结果三天后孩子身上结了痂,没过几天好了,所以老孙主任是在报恩。
一次收玉米时天降中雨,得赶紧把玉米收上来,不然玉米就要发霉了,如果玉米干的时候是脆的一搿就下来,可是下雨后那玉米着水后想搿下来太难了。都用镰刀往下砍,一天我一不小心一刀砍在左手手背的无名指和中指中间。
那年代医疗条件极差,公社卫生院最好的消炎药是消炎粉。伤口进了水直流黄水,消炎粉撒上后和黄水混起结成一个硬块,可伤口里面都化脓了根本不管用,手背也肿了起来。伤口化脓越来越重,真没办法。
那天正巧让张桓看见了,骂了一句,你小子伤成这样咋不早跟我说,说完带着我就到他的家里。别看张桓是个跑腿子(单身汉统称),可家里一看简洁整齐,比我们这帮子知青跑腿子强多了。心中不由的暗暗赞叹,毕竟当过几年兵。只见他从大箱子底下拿出一个木匣来,这个木匣一看就是老货,做工精细,非常漂亮,他又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绣花荷包来,由于年代己久那荷包巳失去鲜艳的颜色,但看的出绣的还是很精美的。。张桓问我;“耐得住疼不”,我说:“来吧不怕”,他又拿出一瓶酒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喷在伤口上。由于有痂挡着没有感觉到痛,过一会他又喷了一口,然后抓着我的手说:“我这匣子好不好”我扭头细看那匣子时猛的一痛。回过头来一看,原来张桓趁我不注意时已把痂揭了下来。痛的我倒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从那个荷包里取出些黄药面来撒在伤口上,说:这次可真疼了,说着用手指在伤口处来回搓了几下。这下疼的我直冒汗,然他又拿了点黄药面撒在伤口上,用手按了几下说:“明天再上一次保你三天好”。然后问我你咋没喊疼呢,我说喊了不也疼吗,有什么用,张桓冲我挑了一下大姆哥说:“你小子,好样的”。接着说道:“这匣子和药是一个老中医送他的,那个荷包是他女儿送他的,我救过他一家的命”。看着那漂亮的荷包,我想这里肯定有一段美好的故事,可张桓不说我也不好问。
土匪队伍不像军队有野战医院,一旦受了伤,能跟上队伍就跟,实在不行了就找个人家养伤。可这很危险,因此他们都备有大烟和好药。轻伤为了能跟上队伍,就用大烟顶着,再用药调理,伤一好立即就停用大烟了,在小三爷的溜子里谁也不准抽大烟。包括他本人也不碰大烟。
见识张桓的枪法是在一次部队拉练住在我们屯子,为搞好军民关系,进行了一次军民射击比赛。我们和部队的连长讲张桓如何枪法好,如何立过功。那位连长对张桓立过功相信,但对张桓的枪法不大相信。于是我们把张桓请来,让他打几枪,可张桓撇了下嘴说这没意思,要打就使大家伙。张桓所说的大家伙指的是轻机枪,当时营长也在场,连长向营长请示,经营长同意,连长命令战士拿来一挺轻机枪。张桓拿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就可以使用了,连长立时树起大姆哥来。
要知道张桓时代的枪和现代的枪是不能相比的,那个连长没做任何讲解只把机枪交给张桓,是想难为张桓。可没想到张桓是个枪魔,不由得他不佩服。张桓刚要打靶,只听空中雁鸣,一行大雁飞过,张桓举枪一梭子打上去竟然打下四只大雁。 我们大伙只是叫了声好,可在场的全体军人都鼓起掌来时间长达三四分钟,那个营长竟然起立向张桓敬了个军礼。
这时我们民兵连长在营长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营长脸色突变,厉声命令全体集合没在理会张桓就回屯子了。张桓是个明白人,赶上牛车晃着双腿悠然的拉粪去了。
到了张桓这把年记,臂力,眼力都差了很多,还能用轻机枪对空射击打下大雁来,可见当年的张桓已练到人枪合一此言不虚。
张桓和李钰当年还有很多故事,只可惜本人才疏学浅无法全部展现出来。如果当年能多了解些他们的经历,再加上好的文笔定是部好书。
苍狼向月 2007.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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