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三月祭

 

      岁月冲走了四十五个春秋，回到一九六七年，多少事难已忘怀——

一九六七年的春天，国家因“二月逆流”而蒙难，我因三月寒潮而蒙冤。那年那月初，因贴出了“要复课闹革命”的大字报，说是“大毒草”“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被批斗了一个月。4月1日人民日报“正确对待革命小将”发表，才得以解放。然后，我与同学们又一同坐在教室里上课，但都没有预料到后来将要发生的那些翻天覆地、痛澈心脾的事件：

      正在讲课的“反动学术权威”，我的恩师朱老先生没有想到在1968年就英年去世，可惜了活字典的一肚子学问；天天被斗争的“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校长，却活了近90岁，笑度晚年；那个被称之为造反派黑后台的“小右派”老师，后来当了多年全市最好中学的校长，红极一时；军（工）宣队那个队长转业回家后，不几年就得了癌症，壮年乌呼哀哉；写了20多页批斗我材料的朱同学，下乡后跑出去30多年，到现在音信渺茫，尸骨全无；押起我到处批斗，天天按我头颅那个张同学，后来被烧死下场，痛苦不堪；前面座位那个经常给老师打小报告瘦瘦的女孩，真的如她所愿，后来会当上一个局的头，捧上压下，出神入化；出生高点最不喜欢过问政治的最帅的我的哥们，没有想到会推上人大副主席的宝座，经常说东道西，提了不少好题案；成绩最屁，年年补考4、5门的那二个同学，竟然会当上了县委书记和县长，联合土皇一方；经常打瞌睡的胖墩没想到会当上大老板，把房价炒到天上，天天大鱼大肉，却百病缠身；经常抄别人作业的漂亮女生没有想到，后来会当一个市的副书记，红极一时；那个肚子饿忙了，摘了农民几个黄瓜吃，被学校警告的，后来成了纪委的官，威风八面；没有想到成绩常常考第一的学习委员，下乡弄得一身病，幸好带病自考学习，拿到大学文凭，成了一个普通教师，只是有碗饭吃；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叫撇火药的男生，竟然运动到了京都，开了个“天涯人间”，买卖人肉生意，捞钱无数，情人无数，最后是无期的班房；最悲哀的是身体强壮的劳动委员，插队时得了钩端螺旋体，20多岁就撒手西去，悲壮广阔天地；没想到我一个只搞文斗，从未参加武斗的“红卫兵”小头，被污成打砸抢的急先锋，罗列了20多条打砸抢记录，住了三个月“学习班”，查证落实虽系子虚乌有，却影响了我后来的一生。

    悲也，乐也！酸甜苦麻辣，我的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