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记忆

      暮年回首忆人生，每每泪如倾。几回无语柔肠断，一帘梦、风雨声中。忍顾辛酸悲苦，夜空缺月初弓。

      同甘共苦死生同，炼狱苦支撑。三秦大地青春度，是非事、今怎分清？举目天边云汉，浸透缕缕殷红。

                                                                                   《风入松》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弹指间近四十年过去了。人到暮年，常常会怀旧。可是知青，作为一个特殊群体，在他们当中却有很多一些人不愿再提及往事，因为对他们而言，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血色记忆！然而，炼狱般的经历在带给他们磨难的同时，也锤炼了他们的意志。多年以来，在大地和阳光下、在挫折和追求中，他们用顽强的脚步完成了与幸福的亲吻，与向往的沟通，与现实的对话，那曾经的岁月终于在沉寂多年之后被唤醒了，于是，他们用心、用笔、用语言记录下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知青的交往中，我偶尔认识了一位曾经在革命圣地延安插队的老三届大姐姐。交谈中，她那含泪带血的故事深深地震撼了我；她那刻骨铭心的记忆，真的是点点含血，滴滴溅泪啊。于是，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莫名地冲动，眼眶的闸门，被思绪的浪潮汹涌地撞击着，蓦然觉得，我作为小三届的知青，有理由、有责任、也有义务将这段如泣如诉的回忆记录下来……

      夕阳，唤起了她猩红的记忆，那是她心头沥出的鲜血；春风，吹散了她久久重翳的阴云，在她的心底腾升起灿烂的太阳。若干年后一次次的知青重聚，开心的觥筹交错中，那血红色的葡萄酒，在她的眼睛里，常常幻化成当年的一滴滴鲜血，那是揭开了她心中愈合已久的疮疤淌出的鲜血。多少年来，她忘不了记忆，可又总是害怕回忆。那梦魇般的经历，甚至让她都不愿再提及曾经美好的的花季年华，不愿追忆曾经的青春岁月。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中，皱纹悄悄爬上了眼角，岁月逐渐霜染了华发，在与同甘共苦的战友地交往中，她忽然大彻大悟，该摊牌的，迟早会摊牌的，因为支撑人生命的除了物质之外，还有精神，譬如尊严。也因为有了勇敢地回忆，人生才显得壮美和绚丽，才有了面向未来的勇气。呵，那真的是是从心头沥出的鲜血！拂拭着那滴滴鲜血，每当追忆起那段含泪带血的岁月，她的泪水常常会打透枕巾；伴随着那殷红的血痕，这翻涌的海波，这记忆的浪花，总在敲击着她心中的磐石，那炼狱般的、难以忘怀的往事，忽然幻化成一轮旭日，在彤云地烘托下，霍然升腾起来！于是，她终于抚平伤痛，一次又一次地向曾经同甘共苦的战友揭开了那尘封已久的记忆。……

      “……曾记得，窑洞门前歌声朗，月光下面纺车转；曾记得，挥舞镢头开荒地，披荆斩棘在南泥湾……曾记得，延水河边饮战马，宝塔山下把兵练；曾记得，军号阵阵上征途，东渡黄河把敌歼……”呵，滚滚延河水，巍巍宝塔山。陕北的窑洞曾经见证了中国共产党艰苦卓绝的战斗历史，也见证了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相连。然而谁也能料到，时隔四十年之后，它又亲眼目睹了人类最肮脏、最无耻的罪恶！

      六十年代末的一天，时值春风送暖的季节，三秦大地的庄稼开始泛青泼绿，野花在田头地边怒放，朝霞在东方燃烧。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真是春光融融，飞花点翠，景色怡人。而对生活在炼狱般环境里的一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季节之分。

向莹莹是个端庄清秀，玲珑娇小的北京姑娘，在山上下乡大潮中，她还在上初中，本不属于下乡之列，可没有想到，在一夜之间，父亲忽然从老革命变成了走资派，自己从干部子弟一下变成了“狗崽子”；在上山下乡的滚滚大潮中，本来应下乡的姐姐突发阑尾炎住进了医院。于是她没有告诉家里，初中刚刚毕业，便毅然离开了熟悉的大城市，替姐姐义无反顾地主动奔赴了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来到了人们心中的革命圣地——延安。

      劳动中尽管她很能干，可在当地农民的眼睛里，仍觉得她简直就不像知青，要是穿上古装，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林黛玉，她是那样的文静柔弱，细细的柳叶眉，稚嫩的瓜子脸白皙瘦消，纤细的身体让人担心，恐怕四五级风就能把她吹跑。

      虽然一腔热情，可是下乡，突然离开原有的生活轨迹，对一个柔弱的大城市姑娘来说，谈何容易。那真的是在家盼离家，离家又想家。下乡后，不仅艰苦劳动强度难以想象，还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都让她不由得回想起在家里被父母呵护着那份温馨，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寂寞和孤独，让她不知哭了多少回。这一切，她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挺过来了。然而，以后桩桩件件意想不到的的事情，彻底摧垮了她心中的那块基石，甚至险些让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把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坏分子压上台来！”

      随着大队民兵连长一声粗野的暴喝，一个二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被两个身强力壮，身背步枪的农村壮汉扭着双臂压到了台上。知青们定睛一看，都不禁目瞪口呆，伸长了脖子。虽然是秋天，秋傻子肆虐，可此时每个人都从脊梁沟里透过一阵凉气，口中倒吸了一口凉：“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他了……”霎时间，愤怒、悲哀、痛苦，千头万绪，一齐涌上了知青们心头！坐在下面的她，心中就像被毒蛇噬咬了一般，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霎时传遍全身。

      可怕的梦魇还在继续，随着一声惨叫，两根细麻绳深深勒进青年的两臂，青年顿时脸上肌肉扭曲，充满痛苦。这个场面宛如一根钢针，深深地扎进了台下知青们的心上。向莹莹从心底迸发出无助的呐喊：“天哪！还有天理吗？”久蓄的泪水在此刻一下冲破闸门，无声地涌了出来，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也在清晰地在闪现在了她的眼前……

文革家中逢巨变，

姐姐病倒妹妹填，

前往山乡插队去，

却遇恶势威胁添。

    感同身受！难以忘怀这猩红的记忆。

      寒夜，星光黯淡，残月无光。寒蝉凄切夜色中，漆黑的窑洞前面，忽然有条黑影一闪，在门前停留片刻，就听门“吱呀”一响，随后，那个黑影便钻进了窑洞。任谁也想不到，就在这神圣的宝塔山下，却有一幕卑鄙龌龊的兽行正在上演。

     “放开我，你这流氓，畜生！快放开我！快来人啊。呜——呜——”漆黑的夜晚，窑洞内忽然传出女人奋力挣扎和呼救的声音。片刻，又戛然而止，听得出来，分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不久，里面传出一阵急促地狂喘和痛苦地呻吟……

      浮云掩月，树影婆娑。不知过了多久，那条黑影又从窑洞里溜了出来，就像一条野狼慌慌张张地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随后，漆黑的夜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昏暗的灯光下，窑洞内的床角，蜷坐在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姑娘，只见她目光呆滞，花容憔悴，上衣的前襟被扯得稀烂，姑娘的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下面半掩着被子，一条细嫩的大腿裸露在外边。她散乱的目光注视之处，浅色的床单上那桃花瓣似地点点猩红分外刺眼……

      她叫杜娟，是向莹莹的好朋友，也是在延安插队十几名女知青当中最漂亮的姑娘之一。颀长的身材，白嫩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圆圆的杏核眼，鼻如悬胆，口似樱桃。不仅有着大城市姑娘的脱俗气质，浑身上下更蕴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美。尤其是那肥不露肉，瘦不露骨，增一分嫌长，减一分嫌短，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更令无数男人神魂颠倒。她的美貌，常常引来众多男性垂涎和贪婪的目光；当然也引来不少女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这些纷纭的目光中，谁也未曾注意到，还有一双淫邪的的眼睛便如秋天的嗜血的蚊子一样，死死地钉在她的身上……

      俗话说：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有的时候，老天爷也会有打瞌睡的时候。在这个小小的乡村，谁要是不知道温义全的“大名”，就赶紧买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这小子得到三秦大地水土的滋养，长得格外强壮，无处发泄的精力，憋出脸上数不清的青春痘，凶狠的目光里，总是带着狼一般的野性。

      他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可他却自小就是粥锅里煮元宵，混蛋一个，用俗话形容，就是“踢寡妇门，挖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没有他不敢干的坏事，甚至十三岁时就扒到女茅房的墙头上偷窥女人方便，结果被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村里的人们都说他是头顶上生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乡亲们甚至都怀疑：他爹妈一辈子本分，咋养了这么个逆子，真是大街上捡个馍，不知道是谁揍的。就连他爹都说：老温家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咋养出这么个缺德玩意，他妈生他的时候，他还要回回头。

      的确，这小子自幼顽劣，在学校学习一塌糊涂，可要论调皮捣蛋，犯坏整人，偷鸡摸狗，那可是蝎子巴巴，独份儿（粪）。女同学都躲着他，老师也拿他没辙。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少年，长大后竟然凭着一股狠劲和坏劲，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竟然爬到了大队民兵连长的位子。同样凭着那股混劲，就是年逾半百，德高望重的大队党支部书记也要怵他三分。

      “天公默默缘无报，地府冥冥定有私。”老天似乎也常常对恶人给予某种眷顾。知识青年的到来，给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尤其是那些莺莺燕燕的女知青，便犹如在这三秦大地上绽开了一朵朵鲜丽娇媚的花朵，让这里女人们羡慕得眼睛中冒火，让这里的汉子们馋得心里痒痒。温义全平日欺男霸女，对本村的那些村姑婆姨早已经有些厌倦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大城市姑娘的到来，让他邪恶的本能，点燃起心中的贪婪的原始冲动。尤其是见到杜鹃姑娘，更是惊为天人，恨不能把眼睛变成剪刀，剪开她的衣衫，一探幽径。在与她们的接触过程中，谈话时，时常流露出挑逗；交往时，常常动手动脚。可这些北京来的女知青见到他那张凹凸不平的脸和那种淫邪的目光，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觉得恶心，一个个避之而不及。

      越是得不到的，越吸引人，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这种冷落愈发激起了他心底的欲望，终于，在一天酒足饭饱之后，这种欲望让他体内的雄性激素迅速膨胀起来。满脑子里都是杜娟的影子，那漂亮的脸蛋儿，那白嫩的肌肤，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切的一切，都将他推人罪恶的漩涡中不能自拔。身体的某种部位也愈发的不安分起来。于是，在这样一个月光惨淡的夜晚，他借着酒劲，实施了蓄谋已久的罪恶勾当。

      深夜，他踉踉跄跄溜到了杜鹃的窑洞前，那扇木门对他而言不过是形同虚设，他掏出一把尖刀，拿出当年溜门撬锁的手段，熟练地轻轻拨开门栓，摸着黑溜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三下五除二脱去衣服，饿狼一般向着床上扑去……

村中恶汉温义全，

自小坏事做在前，

夜半钻进知青窑，

奸污女生叫杜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