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拓荒者
-- 发布时间:2010/4/20 15:58:00
-- 我的花花儿
《我的花花儿》
时下京城兴起了宠物热。夏日的傍晚,一些人牵着狗,抱着猫,在街头散步,看到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不由得想起我的花花儿。
二十年前,我在内蒙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二团十一连,是一名军垦战士。一天,我在连部上士孙勣的屋里见到一只老花猫和三只小猫儿。黑黄白三色毛的老猫卧在床边,三只小猫崽儿在妈妈的身边嬉戏,甚是可爱。没费太多的口舌,我跟上士要了一只小猫儿。这只猫,胸前是白白的皮毛,背上带有几块灰色和驼色的花点。猫脸部的花斑略有些偏,也许正由于其貌不扬,上士孙勣才肯把它给了我。这样,从未饲养过小动物的我,竟成了这只猫的主人。我给小猫儿起了个顺口的名字,花花儿。
小花花儿还挺有意思,抓来的头两天一个劲儿的叫唤,可能是想自己的妈妈了,再往后就悄声无息地住了下来。我在宿舍墙角摆放了两排砖头,上面垫了两块木板,放上我的箱子,箱子下面正好有些空隙,我从连里找来一个小筐,铺上些棉絮片,这里就成了花花儿的家。
小花花儿即可爱又顽皮。每天吃饭时,我喂它些稀饭,把馒头嚼了蘸上点儿菜汤递给它吃。白天,花花儿自己在屋里玩耍,时而匍匐在地上,摇晃着尾巴,用力向前猛扑;时而站立起来,拱起两只前爪,聆听着窗外的动静。同班的战友在休息时常逗花花儿玩,有的在它的小尾巴上绑个小线团,引得它滴溜溜团团转;有的扔给花花儿一块牛奶糖,它叼着糖块,一会儿抛起,一会儿咬住,上下一个劲儿的翻腾,当软糖融化沾在牙上时,它站起来,用爪儿在嘴边猛挠并使劲儿摇晃着脑袋,好像是在反对我们的恶作剧。这些“小节目”常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的确,在整日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花花儿给人们带来了一些慰籍和快乐。
人们常说,母爱是人类最崇高最伟大的情感。我想,在动物界里也不例外,这猫儿也是如此。有一回,我在班里打扫卫生,发现宿舍门口有一只没有脑袋的老鼠,脖颈上带着鲜红的血迹,我虽感到奇怪,但却没有在意。一天清晨,我亲眼看见上士孙勣屋里的老花猫叼着一只无头的老鼠,跑到我们班宿舍门口,悄悄地将猎物放在门边就走掉了。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老猫已经知道小猫崽住在我们班里,是给花花儿送早餐来了,老猫怕小猫害怕或不好下嘴将老鼠的头咬了下来。我连忙将这丰盛的美餐送到花花儿的嘴边,它“喵呜喵呜”地叫着,顺着老鼠的脖颈吃了起来。
花花儿平时很爱清洁,我在地上泼水扫地时无意溅到它身上一些泥水点儿,它便轻声地叫一声,往旁边躲去,用小舌头把全身的毛舔个遍,那叫声好像是在埋怨我的无礼。
花花儿长大了,胸前雪白的毛,发着亮光。每天收工回来,它保准蹿到我得腿边蹭来蹭去,不停的叫着,显得好亲热。有时,花花儿自己到室外去活动。夜幕降临,四野漆黑,当我大声呼唤“花花花儿,花花花儿”时,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足音,“扑通通”由远而近跑回来了我的花花儿。它已经熟悉了主人的声音,真正成了我的花花儿。
白天出工的时候,只要叫一声“花花儿”,它就会跟着我们下地,跑前跑后。大家干活时,它自己在一边捉“叫蚂蚱”(一种像蝈蝈样的昆虫,翅膀摩擦震动时可发出响声)。在假日休息时,我和同班的林怀川、逄同迅等人经常带着花花儿去野游。我们背着汽枪到驻地附近的九连果园,三闸旁边的小树林子打鸟。花花儿高兴地跟着我们钻树丛,爬渠壕,紧随我的身旁,它在渠边的树干上窜来窜去,撒欢似地蹦跳。那红柳林畔,沙棘丛中,黄河渠岸留下了我们和花花儿的足迹。这美丽的大自然,是人类与可爱的动物精灵们赖以生存的地方。闭目躺在翠绿松软的草滩上,听着近处鸟儿们婉转动听地鸣唱,呼吸着林中带有花草芳香的清气,令人精神倍增,忘却烦恼,难怪花花儿也特别愿意与我们一起出门儿。在宿舍,只要我从屋角拿起汽枪,花花儿蹭地一下就爬起来,不等伸完懒腰,跟着我就蹿出了门外。花花儿有一个好的习惯,嘴里叼的食物能要下来,也许这是小时候打出来的,而别的猫是不容易做到的,它们往往叼住食物呼呼地大叫或上爪子挠人。当我用枪击中一只山雀时,花花儿冲上去把猎物叼回来。若遇上轻伤欲逃的飞禽,花花儿立刻蹿上树干,伸出利爪,将鸟儿擒住。这时的花花儿真像只懂事的猎犬。自然,我们是不会亏待这小精灵的,每回都要犒劳它。夕阳西下,我们满载而归,花花儿也可以同时得到一顿伙食改善。一次,我们捕到很多“山草鸡”(一种比麻雀稍大且笨的鸟),这些鸟特别肥,揪掉羽毛,血红的瘦肉外边包着一层黄油,花花儿一口气儿吞了好几只。谁知没过多一会儿,花花儿却弓起了腰,不停地抽搐,把所吃的猎物都吐了出来,一定是油腻太大,不合花花儿口味,看了这个场面心里一阵难受。
一个星期天,连里的人吃饱了饭没事儿干,把畜牧排养的一只狼狗牵了来,说要和花花儿斗架。那狼狗伸着舌头,“呼哧呼哧”进屋后四处嗅着,等发现目标后,猛地向花花儿扑去。只见花花儿往墙角紧缩,后背上的毛全都蓬开,尾巴直立起来,像一根粗粗的镐把儿,两只前爪快速地抖动,呲着牙,嘴里发出呼呼地声音。一会儿,就听见那狼狗发出一声尖叫,大家拉住狼狗一看,原来狗的眼角被花花儿给抓了一条大血道子。那狼狗不顾疼痛,穷追不舍,继续向花花儿扑去。此时的花花儿趁机掉转身,从人缝中溜出门外,三下两下,蹿上院内的一棵大柳树。那狼狗在树下来回转悠,两眼冒着凶光,嗷嗷的叫着。花花儿趴在大树顶端的树杈上,一动也不动,大半天任凭我怎么呼唤,也不下来。
花花儿并不是“正人君子”,也做过些鸡鸣狗盗之事。一次休探亲假从北京返回连队,连里的“老北京”王钰叫住我,告了花花儿一大状。春节前,老王在黄河大渠的冰层下捉到两条大鲤鱼,后储藏在自己的晾房里。一天,他去晾房取东西,“扑楞楞”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晾房高高的小后窗遁去,追出门一看竟是花花儿,再回去一瞅,晾房里的冻鱼,不知何时已被吃掉了大半条。我暗自庆幸花花儿的动作敏捷,否则,真不知要挨多少棍棒拳脚。原来春节大家都回城探亲去了,没有人来照顾花花儿,这也是出于生活所迫啊。
夜晚,花花儿到外面寻找精彩的世界去了。清晨,当我还在梦乡倘徉的时候,“喵――呜”,一声凄婉的长音把人叫醒,花花儿蹲在我们宿舍外的窗台上,贴着玻璃往屋里张望,它是在叫主人给它开门。每回都是在窗边睡觉的同屋战友小逄起来开门,把这夜游神请进来。
一九七七年初夏的一天早上,同屋住的战友关门时不慎将花花儿夹了一下。这一天花花儿与往日有些异样,叫声凄楚,用爪子使劲地抓衣物、挠床单,谁摸它就抓谁,大家都说这猫受了内伤。我只能把花花儿关在木箱下的小窝里,用木板挡住出口,上面又压了几块砖头,以免它跑出来抓坏别人的东西。花花儿在窝里呻吟着,那声音有气无力,让人不忍离去。待我劳动一天从外面收工回来,没有了往日花花儿撒欢样的亲昵,奇怪,怎么连叫声儿也没有,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幸……。我连忙跑向屋角放木箱处,拿掉砖头,掀开木板,拉出小筐,啊!我的花花儿静静地卧在小筐里的棉絮片儿上,一只黑白条纹的小猫崽儿正依偎在花花儿的怀里,原来花花儿生下了一只小猫儿。班里排里的战友们都跑来看,一时间成了连里一大新闻。由于花花儿只生一仔,奶水很壮,小猫儿长得滚圆,大家给它起名叫“肉蛋”。
这一年的秋天,我返城回了北京。十多年过去了,不知我的花花儿在哪里?在我步入社会、初谙人生真谛的懵懂岁月,是花花儿与我在人生旅途中一起跋涉;当我感到孤独、苦闷的时候,有花花儿与我同在。
我多想再一次回到塞外,回到我们当年屯垦戍边的第二故乡。我要站在三闸的大渠背上,面对着那少男少女们一起战斗过的连队,放开喉咙大声呼唤:“花花儿,花花儿!……”
一九九七年夏撰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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