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明光
-- 发布时间:2010/5/26 12:50:00
-- <二连轶事>老白---王宗尧
老 白
老白,大名白彦水,用南方音一念,就成了“白现世”,“现世”在浙江的方言里是一个损人的贬义词. 他个儿不高,但很壮实.大脸盘,说话慢慢吞吞.古人云,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依这标准,我们的老白是半个君子,他切实地履行了讷于言,但没敏于行,他的口头语就是“别着急,急什么呀.” 他是和苑桂玲一起来的保定中专生,年纪比我们大两、三岁.中专生,在连队这些人中,已算较高的学历了,但他的身上似乎少了一些书卷气,与他相处了那么多日子,恁没见他掉过一次文袋.他少了知青常沾的浮躁,也少了年轻人的活跃,显得木讷,空闲时最喜欢炕沿上一坐,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星期天有事出去,也总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他是班长,对班里的工作,一个标准的“无为而治”.他对战士不愿批评,却也吝啬表扬.从来没有为班里的工作,主动地召集开个班会.连里布置的学习、讨论,他只是把人叫到一起,三言两语,然后一句“大家说吧.”就默默地坐在一边.半晌,也不管是否有人发言,说声“就到这儿吧”.这果然给班里的战士很大的自由度.就是一点,别折腾得过了头,不然他也不会在领导面前帮你说上一句好话的. 一次干活,爱闹的谷长有又缠着逗他.那天老白大概心里正不痛快,撩拨得急了,突然涨红了脸,大步上前,一把夺下谷长有手中的铁锨,狠狠地砸在地上.谷长有没料到这等蔫人也会发火,怔着了,半晌没回过神来.这也是我看见的老白唯一的一次发火.是啊,泥人还有个土性子麽. 老白的老家究竟在哪疙瘩,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从他不多的话语中,似乎是很闭塞的小乡村,“村里的老人好多还没见过火车呢”.他身体很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打小没进过医院,小时候有一回闹肚疼,我妈熬了碗姜糖水,喝下也就好了”.可那些日子里,病好象多了,不时有个肚疼头痛.不过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他跟我说不舒服,“那你就歇着吧”.我挺理解班长这一级的处境,那时不是强调“身教重于言教”吗,战士偷奸耍滑,班长是没法偷懒.心情不佳,歇一天也正常,天又塌不下来. 那时真是饿,老白的块儿大,肯定饿得更厉害,看他每次开饭时迫不及待的样子就明白了.一次老白去打饭,炊事员忘了扣除我们班当天的病号饭,多了一份,老白三口两口在路上就咽下了肚.这事让班里的一个战士知道了,回到宿舍冲着他就嚷嚷开了“好你个白彦水,还班长呢,一个人就独吞.”老白低着脑瓜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我看不下去了“你嚷嚷什么,不就一个窝窝头麽,至于吗?你怎么不比干活,你哪次比老白干得多?”班里其他战士也纷纷附和,那人怏怏地不吱声了.老白抬起头,望着我,眼里含着感激. 老白可是我们班的宝贝,他的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为我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一次吃中饭,不知哪儿飞来一只大苍蝇,那么馋,就这么点漂着零星油花的萝卜汤,象轰炸珍珠港的日机一样,冲着老白的碗里一头扎了下去.老白皱了皱眉,拿勺把苍蝇捞了出来,往边上一甩.嗨,勺里的汤甩在地上,苍蝇仍牢牢地粘在勺上,再一甩,还不掉.他不甩了,调过勺头就往嘴里送,一口吞了下去.我们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却若无其事继续啃他的大窝窝头.事后也不见老白拉肚子.大伙儿猜想,是否在二连浓厚的政治空气沐浴下,苍蝇的身上也干净了许多? 在千里山的后期,老白回老家娶了个媳妇带回连队.连里的领导照顾他,没让他付钱多给一份饭.他那媳妇乐不思蜀,住了几个月仍不愿回家,“这儿有白面馍馍吃麽”.老白的老家真是穷呵,不知如今有多大变化.
六团二连;王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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