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记忆  五

    海宁二中在袁化，我妈是校医，那个暑假里她留校值班，我和我哥去了袁化。
    二中就在镇西的毛竹山下，与其说是山，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土岗子。不知从啥时起，土岗上遍植又高又粗的毛竹，郁郁葱葱。地上铺满了掉落的竹叶，人踩上去软软的，风吹过来，竹梢晃动着，沙沙作响。小哥俩最喜欢躺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望着竹梢间透出的天空，白云悠悠飘过；林间的小鸟不时地唧啾几声；毛笋已没有了，新生的竹子还没脱去节间的笋壳，竭力往上窜。
    山下校舍南面的那排柳树上，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无知它—，无知它—”。这里的蝉有两种，一种是黑褐色，个儿大；另一种是绿色的，个儿小。哥俩找一根长竹竿，用细竹片弯一个圈绑在竿头上，到处找蜘蛛网缠在竹圈上，待竹圈上缠满了密密的网丝，举着长竿去粘柳树上的蝉。罩在竹圈里的蝉煽动翅膀奋力挣扎，无奈蜘蛛网丝又韧又粘，挣扎只是徒劳。逮蝉只是好玩，肥肥的蝉，方方的头部连着吸嘴，这样的嘴怎么叫呀，我哥说蝉是用翅鞘发声的。听说过有地方用油炸蝉吃，我们可没尝试过。
    那年的夏天可真热，当时别说空调，连电扇都没有，要凉快只有手中的大葵扇不停地煽。中午，屋里呆不住，娘仨在屋外的柳树下支了个小桌子吃饭。一阵风儿过来，给人一丝凉爽。后面的山上响起了呐喊，听着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伙人朝这儿跑来。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见一只灰色的动物慌不择路窜进了我们开着的门里，屋里随即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瓶子倒地的声音。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带着一伙半大不小的孩子赶了过来，“马医师，我们帮你打。”说着就要进屋。我妈机警地关上门，“打可以，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它打烂的东西你们要赔。”看来这些人知道这里是医务室，里面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玻璃器皿，真的打烂了，可赔不起，只好怏怏地走了。我悄悄地问旁边的一个孩子，那是个啥东西，他回答是个大山猫，是他们从山上赶下来的。
    妈嘱咐我们呆在这里别动，自己匆匆跑去学校的伙房。一会儿，食堂的老殷师傅来了，手里提着根结实的短木棒。他开门闪身进去，又关上门。我和我哥脸贴着窗玻璃既紧张又兴奋地朝里望，只见老殷师傅不慌不忙在收拾：散放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放进橱柜，墙边的玻璃器皿收拾进板箱。一切妥了，只见他把我们的床铺一掀，躲在铺底下的大山猫猛地一下窜了出来，老殷师傅眼疾手快，抡起短木棒“啪”地一下，正打在山猫的脊背上，山猫“呜”地吼了一声，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随即又冲着它的脑袋“嘭嘭”几棒，山猫一命呜呼。门开了，老殷师傅提着山猫出来了，这时我才看个清清楚楚：个儿还真不小，比家猫大二、三倍，毛色灰黄，耳朵尖上还带撮毛。我妈说“是你打的，你拿去吧。”老殷师傅笑眯眯地带着山猫走了。
    晚上，饭桌上多了一碗油亮酱红的肉，而且都是瘦肉，妈说是山猫肉，老殷师傅送来的。我迫不及待，抄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真香噢，这味儿我一直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