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不能和她公开，只能在貌似“公事”时脉脉含情，因为当地习俗，家里早早就给她找了婆家。我当时不是很清楚这些，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是那么轻松，那么愉悦。我是从她那儿初次品尝到男女手心相触的甜蜜与神秘，那种感觉至今让我想起就心跳。那是一天晚上，大家正在观赏哈拉乌苏大队文艺宣传队节目演出，人比较多，我站在舞台侧旁的人群里，正全神贯注呢，她挤了过来，静静地站到了我的身前，她比我稍微矮一些，在我前边站着，非常自然，可马上我就觉得有异象：有人在触碰我的肚子！我仔细辨别才发现，一只小手，白嫩白嫩的，在点击我，那是她——“小芳”在用玉手向我发出信号，周围的人都被节目吸引着，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用心传递着“两情相通”的信号、讯息——我毫不迟疑，伸出手来，把她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一时间一股暖流如电击一般传遍全身，是幸福的来临吗？我默默地向自己发问。她却突然仰起头来用头顶触碰我下巴的同时，笑意盈盈的双眼看向我的眼睛，我迎合着她，互送秋波，一瞬间，却也仿佛成了世纪的凝固、永恒！我永远忘不了这第一次，我人生的第一次，这爱的切身体验！她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我的心扑扑通通地跳个不停，手心里不觉就汗津津的了，她用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块花手绢，嘴里还喃喃着，“净是汗，都湿了，”我接过来，却舍不得松手，就把手绢顺势揣到了口袋里。接下来，我不管不顾了，她却理智得很，在演出将结束时离开了我，用她的小手紧紧地按了我手心一下，就把手挣脱开，挤出人群走了，她一个字都没说，就把我留在了当地儿，傻傻地、愣愣地—— 过后的几天，她都在躲着我，我可是“百爪挠心”，度日如年了。尽管找不到、碰不上，我也踅摸着，四下堵截她！

一天晚上，在东五家子大队慰问演出时，我终于把她堵到了。（事后才知道，是她故意的）她当时正和自己的闺蜜，躲在一个拖拉机驾驶室里边，一般情况下我是不可能发现的。是她的闺蜜，偷偷把我叫到那儿，我才可能与她单独在一起了。她的闺蜜在车外放着风，而我一上车就和她抱在了一起！内蒙天寒地冻，穿得厚，捂得严严实实，抱也抱不到一起，实际上就是挤到了一起，尽量地、用力地让我们两个紧紧地挨着，越紧越好！夜色中，我看见她的眼泪滚淌下来，紧闭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就见不得别人哭，别人一流眼泪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她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擦了一下眼泪，断断续续地告诉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过年一开春，她就要出嫁了，去给家里定的那个男人当媳妇、生孩子，我们之间就要成为永远的回忆了！本来，她不想当面对我讲这些的，可看到这几天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也很心疼，就找了这么个机会，让闺蜜帮忙，悄悄地让这事有个了结，也算是和真正的心上人交代交代，算是再见、永别吧，也和自己的青春少女时代永别啦！我听着听着眼泪也止不住地淌落下来，手底下也抓得更紧了，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生怕她一下子消失，离我而去！正在这时，车门一下子被拽开，她的闺蜜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一把将我俩拉开，嘴里喊着“散场了，来人了；散场了，来人了”，就把她拽下车，弄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呆愣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找到我，让去吃晚饭，住宿儿，我仍然还是木木呆呆的，只有心里在止不住地阵阵发痛！

临走那天晚上，宣传队开了告别会，没等散会，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了会场，站在雪地里，仰头望天，我该怎么办？这时她悄没声地跟了出来，默默地站在我身边，一声不吭。我面对着她，张开了双手，她会意地迎上前来，我俩自然就拥抱在了一起，片刻之后，我警醒地松开双手，眼睛紧盯住她的双眼，然后伸出手来捧住她的双颊，用嘴唇在她的脑门子上深深地留下了一个永生的祝福，一个兄长般的纯纯粹粹的祝福！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毛主席纪念章，轻轻地放到她的手里，说：“别忘了我，你的手绢我留下了，”跟着，我转过身，向着白茫茫的雪地里走去，只留下一路的踏雪声，咯吱，咯吱，咯吱—— 那以后，一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她的任何讯息，如今念想起来，我只能问一声，远方的你——我的“小芳”，你活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