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沽上鲁人
-- 发布时间:2009/12/15 12:27:00
-- [转帖]大漠.梭梭.人
大漠·梭梭·人
北疆准葛尔盆地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生长着一种形态怪异的植物—梭梭。它像榆、似柳,外观界于乔木与灌木之间。梭梭在植物学中究竟为何物?它的种子什麽年代、从何而来?为什么要生长在大漠中?一切都无从考证,只有梭梭的名字由来已久,凡在通古特周边居住过则无人不晓。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便和所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样与梭梭结下了不解之缘。
随着耕地面积的不断扩大,驻地周边能作扫帚用的红柳、芨芨都已经寥寥无几;因此索取做饭、取暖用的柴火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于是,拓荒者们便驾驭马车和拖拉机驶向了通古特的边缘。把那些勇士般阻止着沙漠推进的梭梭一车车地拉回家,并将它们塞进炉火中。
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季节里,燃烧的梭梭摇曳着长长的桔黄色火焰,舔噬着砖坯砌成的火墙将其烧得很烫很烫。尽管室外天寒地冻,但土屋内却因它的燃烧而充斥着惬意的温暖,让人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滴水成冰的寒冬。
如此以往、年复一年,由于人们无休止的蚕食,梭梭的身影不声不响渐渐地逃离了我们,最终藏身在了沙漠的深处。
七、八月份正逢麦收高峰。数百人一日三餐地就餐于食堂,使得食堂的烧柴供不应求,因而频频告急。领导本着一切为了夏收的原则,并不顾及盛夏时节进入沙漠的危险,一次次下令:派我们驾驶拖拉机深入到人迹罕至的通古特沙漠中,去找寻并拉运隐秘在沙海中的梭梭。
沙漠在摄影师的镜头里往往是美丽壮观的;尤其在晨曦或晚霞的映衬下,绵延起伏的沙丘泛着金红色的光晕真可谓美妙无比。然而夏日里,当人们为了生存,一次次置身在这漫无边际的沙海深处自主沉浮时,却会产生一种令人永生难忘的感受。
黄沙被风暴席卷着堆起了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沙墚,如同海洋中的巨浪一波接一波。爬上数丈高的沙丘,放眼广袤无垠的沙漠,心灵中顿时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细细的沙粒在风的作用下从沙丘的顶端流淌下来,又被吹上另一座沙墚,地貌在这不知不觉中悄然变化着。人们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一处终年不变的标识物。盛夏的通古特午间气温高达四十度,黄沙在烈日下蒸腾着滚滚热浪,干热的空气似乎随时会因此爆燃。
因空气对流而产生的旋风,不时地卷起一柱柱沙尘,旋转着直指苍穹,就像童话中一群骑着扫帚的巫婆相互缠绕着、疯狂地追逐着,游弋在大漠的上空。泼火般的日光下,可怜的蜥蜴张大了嘴巴在一簇簇的沙棘间飞快地奔跑着,试图找到一条能尽快钻入地下的捷径。那些尾巴尖儿上长着绒球,被人们称为“跳兔子”的沙漠精灵们,早已难耐地表的酷热躲进了深深的洞穴中渴望着日落。因我们粗暴的造访,受到惊吓的黄羊和野驴向着沙漠深处狂奔而去,身后卷起了与天相连的沙尘。空气中不时飘来因饥渴倒毙的动物尸骸散发出的恶臭。
暴热中的前方,似有一湾湾平静的湖水闪烁着诱人的银光忽大忽小、时隐时现。孰知这逼真的蜃楼景观竟会诱骗干渴难耐的人,为寻找水源而一步步踏进无边的死亡之海。
空中翱翔着的鹰俯视着沙漠中蜣螂般爬行着的拖拉机。此时毫无遮挡的东方红-28(拖拉机)犹如锻打中的钢铁,触摸到任何部位都烫得难以承受。
干热的大陆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即刻又与汗水搅和在一起,覆盖在身体的任何部位。此时,人与兵马俑的区别只能通过依然晃动着的眼球与偶尔露出的牙齿来鉴别。
被酷热与干渴折磨着,鼻腔和嗓子眼儿冒着火,实在忍无可忍泯上一口行军壶里救命用的水,稀释一下黏稠得难以下咽的唾液。沙漠中水就是生命,危难时哪怕晃动一下水壶听到叮咚的水声,也会感到生的希望尤存。身体就在这即将脱水的临界点上顽强地坚持着。
难耐六七个小时的苦难之旅,颠簸、劳累、炎热、困倦、饥渴使我的神情开始昏昏噩噩。被压成了窝儿的人造革座包上早已积起了汗水,将衣裤与肌肤紧紧粘贴在一起;煎熬中的沙漠之行却依然延续着……。
终于,在一座高大的沙墚背后现出了大片的梭梭林。它们却如同一群遭遇不幸的探险者一棵靠着一颗,寂静中相互搀扶、依偎着,被定格在这不曾被人光顾的沙漠一角。那些已被大风折断的残枝败絮,犹如一堆堆白骨横七竖八地倒挂着或俯卧在地面上。景象如此苍凉而又悲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