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哉，北大荒人
1981年8月27日下午，天空阴云密布，沉雷阵阵。青山农场的干部职工正在没膝深的泥水中抢收小麦。
突然，从五队方向开出一辆卡车，朝场部医院飞驰而去。
“出了什么事？”在路边田里紧张劳动的人们心里顿时一惊。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一个浑身泥水、脸色苍白的老人被抬进急诊室。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迅速传开：前来支援抢收的完达山中心医院院长黎砚朋，在麦田劳动时冠心病突然发作，生命垂危……
黎砚朋1926年出生在冀东燕山脚下、滦河南岸迁西县的一个山村里。他18岁参加八路军，多次被评为模范工作者。这位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来到垦区12年，始终保持着老八路作风。
黎砚朋深知，1981年夏天，正是三江平原遭受涝灾最严重的时刻。芒种以后，各农场连降大雨、暴雨，250多万亩农作物被淹。由于麦田积水，收获机械不能作业，即使是经过防陷改装的机械大部分也无用武之地。
完达山中心医院会议室里，已经是第二次讨论下农场支援抢收的人选。
“我去！”刚刚办完“心脏猝死”培训班的黎砚朋要亲自挂帅出征。
在场的人们不由得一愣，心里嘀咕：“他的脑动脉硬化和冠心病比一些住院的病号都要严重，干重活会累坏的。”大家再三劝老院长留下，黎砚朋却坚持要去。
回到家里，老伴见劝他不听，赌气地说：“你第一批要去没去成，这回还要去。你不让人抬回来，也得病在那儿！”黎砚朋却笑着回答：“我这辆‘小车’需要的不是修理，而是加油！”老伴拗不过，在为他准备行装的时候，特意在上衣兜里装了几瓶“消心痛”。
临行前一天，黎砚朋像往常一样，到各科室巡视一番。在消毒室，他对消毒锅的改装作了安排。到理疗室，他边画图样边说：“等我回来，亲自给你们做个屏风。”他找到供应室新来的护士长，鼓励她：“要大胆工作，遇到困难可以找隗书记。”回到办公室，黎砚朋深思了一会儿，把他走后医院要抓紧办的事，一条一条写在台历的空白处。
翌日，黎砚朋和大伙登上汽车。送行的人们关切地问：“黎院长，身体能行吗？”他拍拍装有“消心痛”的上衣兜，爽朗地说：“没关系，我有这个！”
黎砚朋带领大家来到青山农场五队。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如此严重的内涝情景：脚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割倒的麦铺子泡在水里，不少穗头已经长出嫩芽；站立的小麦一半露出水面，在风中抖动……
他忙着把大家的食宿安排妥当，自己却和另外一个干部住进了一间平时很少住人、窗户缺少玻璃的小屋。躺在散发着潮气的土炕上，黎砚朋兴致勃勃地讲起战争年代住在老乡家的情景。他说，那时候最考验人的是战争，现在最考验人的是困难。我们大家都是自觉来经受这场自然灾害考验的。抗涝抢收，也要拿出战争年代的那股拼劲儿！
8月27日上午，管理员老韩发给每人一根绳子用来背小麦，唯独没有黎院长的。
“为什么不给我？”黎砚朋问。
“老院长，您来带队，对大家已经是很大的鼓舞了。”
“带队更应该带头干！”
老韩推说绳子发光了，黎砚朋跑到队广播室借绳子。人家给他短的，他硬了挑了一根长的。小伙子一次背4捆，黎院长也同样背4捆。
麦垛离脱谷点越来越远，地里的水也越来越深，没过膝盖，浸到胯骨。100米、200米、300米，一趟、两趟、三趟……
人们背着沉甸甸的麦捆，在泥水中每前进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黎砚朋的额头滾落下来。
有人故意把小捆的麦子留给老院长，可他却专挑大捆的扛在肩上。宣传干事看到黎砚朋偷偷地吃药，忙上前说：“院长，照相机保健箱放在这儿，您别走，替我们看一会儿。”看到老院长停下休息，自己赶忙干活去了。可黎砚朋转身叫住迎面走来的刘医生，“你的肝不大好，别累着。来，留在这儿看东西，”说着，他又拿起绳子朝麦垛走去。
下午，许多同志劝他休息，可黎砚朋又大步走在出工队伍的最前面。人们看着这位身穿旧军装、绑腿扎裤脚的带头人，不禁赞叹：“多像当年的老八路啊！”
从水中背出的麦子越垛越高，脱谷机的出粮口撒下金黄的麦粒。黎院长带领大伙干得更欢了。
就在这时，黎砚朋突然感到一阵异乎寻常的胸闷、心绞痛。他赶忙掏出急救药，含在嘴里，吃力地向前挪了几步，背靠麦垛，滑坐在地上，用手捶着胸口……
人们闻讯赶来，采取急救措施，汽车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往农场医院。
此刻，黎砚朋仍然一心惦记着抗涝抢收。他用微弱的声音对身边的同志说：“你们不要送我，不要为我浪费时间。”
完达山中心医院的领导和外科医生赶到病房时，黎砚朋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但是，人们不相信这样一个刚强的老战士会倒下去，决定立即开胸，直接进行心脏按摩。
可是，当医生的手触摸到他的心脏时，发现已经极度萎缩，连救活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
人们含泪整理黎砚朋的遗物，在日记本上，发现一首他在年初重病时写下的咏志诗：
生命价值草变乳，
点点滴滴是年华。
时代要我倍勤奋，
只愿丹心放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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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9/27 15:37: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