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
根据畜牧排反应的情况多的特点,今天有目标地跟车劳动。这个方法很好,既不耽误工作时间,有谈的融洽投机,得到的印象也比看记录,看大字报深刻得多。
10月23日
天气连阴不晴,根据计划来到东方红大队,找李生富,落实***的问题,附带还有别的事。此人也正在被专政着,在学习班里。我们去时,他干活去了。这里负责“一打三反”的是朝阳大队昌吉卫校接受在教育的学生,他们反映李生富态度很不好,昨天还和贫专队的人打了一架。
吃过饭,把李生富叫了过来,显然不同于一般人,敞着怀,歪戴着帽,方方的脸上堆着横肉,一副满不在乎而又倔强的样子。刚开始,他就是态度强硬的很,但渐渐有所缓和。他讲在67年群众开大会批评他时,在台上就给斗他的人一个耳光。他反映了一些重要线索,还说他从小给人放牛,二十年来搞投机倒把,没做什么好事。以后要立功赎罪。这种人是那种好起来,讲义气,不好了,亲娘老子都可以不认的人。我们鼓励了他几句。
走到坎儿四队刘连春家,风卷着雪从西边扑过来,急忙讲了几句就出来,已是漫天皆白,狂风呼啸。匆忙往家里赶,快到马号时,雪中露出的一丛枯草把马惊了,两只前蹄腾地立了起来,我屁股离了马鞍,幸亏我缰绳拽得紧,一使劲又坐稳了。好险呀,在后边的老刘都吓了一跳。
10月27日
得到团,连领导指示后,又跑了东方红大队。结束时,天色已晚,催着马儿疾走如飞,到公路上,就漆黑了。小马娃子没有后劲,也饿得走不动了,不像早上刚出发时那样跃跃欲试。我们干脆松了扯绳,信步缓行。四周悄然无声,星星也蜷缩着放着冷光,黑幽幽的山影,清脆的马蹄声,不由得喉咙发痒了,放声唱开样板戏和革命歌曲,老刘则不吭声地听着。清凉的空气随着夜风沁入肺腑,好畅快呀。紧张工作之余的那种轻松心情,是局外人无法感受的。
10月28日
二队的群众揭发了一些一队的事情,前去了解一下。调皮的马娃子和老刘的马踢架,把马腿踢瘸了,一时没有其他的马,只好骑上它慢慢地走。中途,去木垒慰问演出的拖车从身边驶过,熟人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要是能飞马和拖车并驾齐驱,那该多惬意呀,可惜…….,我只好沮丧地朝远去的拖车招招手。
中午田凯林硬拉着在他家吃饭。他是我入疆后第一个连长,和老刘在一场是是同事。田连长,甘肃人,火爆脾气,一脸络腮胡子,显得威严,以前以管理严厉出名。我可是看见他吼过几次。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为人热情爽直,抓生产是把好手,就是文化偏低。接触中觉得比以前进步多了,注意突出政治,注意抓活思想。文革中受到冲击,但我觉得他是个好干部,对革命的忠诚是无疑的。
11月4日
第一次和老刘发生较大的争执。我认为目前工作量很大,先选择重点突破,一些杂碎而价值不大的线索可以先缓一缓。老刘却认为只要是群众提出的问题,就要全部搞清。我觉得他是对工作负责,但就是有些繁琐哲学。当然最后是按他的意见办,在坎儿大队一线跑了一天。
11月8日
二访东风大队。黑胡子仍然不在,说随马群下岌岌湖了。别人对他的描绘及几次拜访不遇,给他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从个人角度讲,这次跑得不太顺利。
一次从马上掉下来。下坡时有些大意,马失前蹄,把我从马头掀了下来,老刘看到我那副狼狈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摔得我我是哭笑不得,好在没有出什么事。
一次是马惊了,溜缰,跑掉了,害得我走了几公里的路。常走夜路必遇鬼,骑马的时间长了,出事的可能性就大了。
两晚上都住在东风一队队长何苏的父亲屋里。
我们找何苏询问些情况后,提出第二天要去发电站,想当天住在这里,他去找老父亲商量,老头满口答应了。老汉的老伴去姑娘家了,我们就睡在他的炕上。我得以初次领略新疆人待客的真情实意,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那么热情。
老汉推来一辆平板车,我和老刘到场上装了两麻袋“麦鱼子”,算是张罗着把马喂上了(当地老乡都喂这个)。然后进屋上炕,小炕桌上摆了两碗片汤儿,几片馒头干,一碟咸菜,这是本地人的家常便饭。
这是一座独家小院,位于半山坡上,长屋檐用几根柱子撑着,一溜四间房子。老汉有福气,三个儿子都成家了,老大当队长,一个在邮局,一个凯拖拉机,大姑娘出嫁了,跟前还有两个丫头,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在新疆这是常见的事。老汉六十开外的人了,身子骨还很硬朗,显得很健壮。
新疆地方老乡的家里的摆设大都一样,半间是炕,炕上铺着毡子,一个红漆大柜(三连柜)上面摆满瓶瓶罐罐,有意思的是瓶子里灌满红红绿绿颜色的水,实在不明其用意。再有一套做饭的炊具,似乎就没有什么东西了,所以房间给人的印象是大、空、冷。
山里天黑得早,老汉从儿子屋里抱来两床缎子面棉被。他不善谈,我们怀着打扰人家的不安心理,尽量找些话头,老汉以前也放牲口,近年岁数大了,才留在队里。他对那些搞投机倒把的很不满,愤愤地说,“搞的啥名堂嘛,害得你们三番五次跑”,还责怪他的儿子,“队上又不是没有放牲口的人,把这些人放到外面,由他们胡来。”
这里也要搞“一打三反”了,晚上也开会,老汉很积极,带着丫头去了。剩下我们俩,整理整理材料,看看书,困得熬不住了,就倒下睡了。不知几点了,一阵狗咬,他们才回来。我欠起身,带有歉意地说:“我们先睡了”。“走路乏了嘛,不睡咋着。”“草给你们添上了,半夜起来再添一次就行了。”两个小丫头,困得眼都睁不开了,铺开被子,吹了灯都睡了。
已经打听好去发电站来回要近一天的路程,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了。又是绵延十几里的荒岭秃丘,沿着河滩,一直走进山口。一路上车马很多,拉着人、煤、粮食,都是去修电站的。进了山口,树木逐渐茂密,开垦河流水湍急,喧哗着直泄而下。树叶落了,遍地金黄。山上依稀可见一些松树挺立,一群群鸟儿在上空盘旋,欢叫,开山的爆破声不时在山谷回荡,和山外的景物大不一样。
越往前走,人越多,挖土方的,锯树的,拉电线的,翻过一个山头,到了工地上,就更热闹了。拖拉机轰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推着小车飞快地奔跑着,傍山搭的一个个窝铺上飘扬着红旗,黑板报,大字报专栏比目皆是,显得紧张繁忙而又有秩序。我最喜欢这种大会战的场面了,宏伟而有气势。我看到的还只是整个工程的一小角呢。
找到指挥部,在食堂找到杨万元。吃罢饭,乌云聚集,天又阴了,不敢耽搁,下山直奔东风水库,这是红旗公社自己修建的一个小水库。地方上大打水利之战,形势很鼓舞人心。站在山梁上,整个水库工地展现在眼前,。这里同样是热火朝天,大车小车奔跑如梭,满山遍野都是人。大坝已经基本竣工,拖拉机拉着石磙来回压实,号子声,吆喝声,拖拉机轰鸣声,大喇叭的鼓动声,汇成一曲雄壮的交响乐,场面让人看着也舒坦。
在东风一队的食堂找到张生华。这里生活环境很艰苦,窝铺里又挤又黑。给我们派饭时,李队长说:把菜切细些。端上来一看,就是胡萝卜生切成丝,伴上些葱丝,洒些盐巴。我只好佩服他们的吃苦精神。
还有一个要找的杨让也在工地上,我们就到处打听。“你们是那个队的?”“永丰的”“新平的”“幸福的”人们响亮地回答并好奇地望着我们。在这个繁忙的工地上,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跑来跑去也是够显眼的了。特别是老刘披着黄棉衣,我背个绿挎包,别人真不知是干什么的。
雨下开了。好不容易在一个山包上找到杨让。好在事情简单,一会儿就完了。雨越下越大,接着雪花就飘开了。天色渐渐地暗了。到哪儿去过夜呢?还是何苏家吧。饭钱还没付呢。路窄道滑,小心翼翼地走着。夜幕随着雪花降临了,在快看不清路的时候,总算摸到了何家。随着狗咬,老汉走了出来“嗬,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跑了一天,还得到您这儿歇脚。”“来吧,来吧”。
屋里生了火,两碗热片汤下肚,身上顿时缓过劲来,不由舒坦地喘了口气。老汉的兄弟也在,哥俩儿的性情大不一样。这是个瘦老头,甲状腺肿大,腮下吊个大肉瘤子,话也多,唠唠叨叨的没个完。
雪下得不小。第二天清晨起来,我们帮着扫院子。老汉叫儿媳过来炒牛肉,烙油饼。我们把老汉让到上席,他还为难地说:“瞧,还让你们给我倒茶”。“您岁数大嘛”。我从心里感激这个老人。吃过饭,我们要留下钱和粮票,他说啥也不收。“给您添这么多麻烦,怎么也得收”,“嗨,这算个什么,要不是搞一打三反,你们能到我这来吗?”推让中,我急中生智,把钱塞在小丫头手里,“留着给孩子买个糖吧”,孩子懂事地望着父亲,“叔叔给的,就拿着吧。”老汉无可奈何地说。
备好马,牵出门来,“上吧,上吧”“您回吧”,本着尊敬主人起见,又牵着马走了几步才翻身上马,缓步走下山坡,回头望去老人和孩子还站在门口,见我们回头,又朝我们摆了摆手。多好的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