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纳 斯
哈萨克牧人告诉我:“到了这儿,再用不着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喀纳斯河碧水的喧嚣,象他的嗓音一样嘶哑粗放;满山的老松幼柏,象他的身板一样雄健刚直;没膝的草原,象他的胸怀一样宽广坦荡。
哈萨克姑娘对我说:“到了这儿,还想走吗?”
我明白。喀纳斯湖的绿水,象她的眼睛一样晶莹透亮;遍野的芍药花芬芳馥郁,象她的少女的气息一样沁人心脾;喀纳斯的晨雾,象她的笑颜一样迷蒙轻柔。
可是,我想家。
哈萨克老人说,湖东边的友谊峰,是大自然弄出来的中苏界碑,太高,没见人上去过,那边夏天是戈壁,冬天就成了雪原,荒凉得很,没我们这边美。
我听不懂哈语。望远镜里我看见好多鹰在峰顶盘桓,有的飞到我脚下的湖面上,逗弄那几条露出头的大红鱼,有的在山北边消失了。
额 尔 齐 斯 河
小时候,我喝河里的水长大。
“爸爸说下游是苏联,是别人的国家,是吗?妈妈。”
妈妈点点头。
“那里的娃娃也喝河里的水吗?长得象我一样吗?妈妈。”
妈妈笑了,没吱声。
我叠了个小纸船,抓了只娃娃们叫作“花媳妇”的七星瓢虫放进去。
“它能飘到那个国家吗?那儿的娃娃会看见我的花媳妇吗?妈妈。”
妈妈定定地望着河水,没动。
……
我长大了,不再喝河里的水。
我知道。纸船太小了,随便一个浪就把它砸碎了;也太薄,小树枝会把它刺破,它沉没了。
我明白。那边的娃娃可能长得和我不一样,但也长大了。我们都有同样一块蓝天,都有这条河。
可可托海野鸭湖
阿尔斯兰大叔说:“这就是那湖。”
太阳懒懒地照着,没风,绿幽幽的水,象古丽做嫁衣的绸子一样,浮在山谷里;水面倒映着四周山岳的彩色岩层,还有白云和蓝天拼贴的斑驳的天空,跟画似的;黄鸭星星点点地撒了一湖,象是镶嵌在这光画上的黄水晶…
我取出照相机。
“别照,姑娘,搁心里就行哩。”阿尔斯兰大叔说。
我定定地望着老人那一只和湖水一样亮的眼睛,直想哭。
……
眼下,我把那景儿全给忘了。我只记得去那儿的路很难走,曲曲弯弯,坑坑洼洼;我还记得早上出发的时候,太阳刚刚升上来,刺目的光老缠着我,睁不开眼,眼前红红的一片,红得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