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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3年的招生，已经是工农兵学员招生的第三个年头了。

　　吕继红在公社考点轻松地答完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题后，环顾左右，看到有的考生还在苦思冥想，有的急的抓耳挠腮。他想，如果文化考试真的能起作用，走进大学校门应该是有戏了。在上大学的征途上，所谓自愿报名、群众推荐、地方党委批准、文化考试、学校择优录取的五大步骤中，他已经连续闯过了四道关口，剩下的就是招生学校择优录取了。

　　一个月的集中复习和考试终于结束了。吕继红迈着轻松的脚步往家走去。他看着四周，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灿烂起来。他憧憬着未来，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吕继红兴奋没几天，白卷先生张铁生交出的那“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像睛天霹雳，将吕继红从甜梦中击醒。

　　在等待通知书的时候，7月19日《辽宁日报》突然以《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为题，刊登了张铁生的信。编者按说：“张铁生的理化这门课的考试，似乎交了白卷，然而对整个大学招生的路线问题，却交了一份颇有见解、发人深省的答卷。”8月20日，《人民日报》又转载了张铁生的信，又另加了浓浓一笔的编者按语：“这封信提出了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两种思想斗争的一个重要问题，确实发人深思。”

　　全国各地报刊纷纷转载。张铁生让吕继红感到极其惊慌和迷茫。

　　报纸的倾向很清楚，注重文化考试是教育上的复辟！吕继红那一腔膨胀起来的理想热情,一夜间又沉入谷底。

　　吕继红很清楚，仅仅依靠推荐、选拔,他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八月中旬，公社才陆陆续续收到几份大学录取通知书，但始终没有他。当吕继红知道确实没有自己的同时，也知道有人顶替了他。顶替吕继红的是他认识的一个人，这个人连集中复习和考试都没敢参加。

　　吕继红一直想离开艰苦的农村。50年代后期，国家经济困难，吕继红跟着响应国家“我们已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号召的母亲，从县城回到了农村老家，由吃商品粮变成了农业户口。贫穷和饥饿，成为他少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现在上大学没了希望，对于他来说，离开农村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兵了。

　　1974年征兵刚开始，吕继红背着父母偷偷报了名，他还写了一份《入伍决心书》。“…抗日战争爆发后，为了民族利益，在国家生死存亡之时，伯父、父亲一同参加了八路军，伯父在抗战胜利前夕牺牲在战场上。作为革命后代，应该沿着烈士们的足迹前进，因为侵略者还没彻底消灭……”。吕继红没有想到他写的决心书由县征兵办公室转到了县广播站。决心书在全县有线广播站广播后，带兵的连长主动找上门来。连长对吕继红的父亲说，继红是个热血青年，他愿意带吕继红走，入伍后让吕继红给他当文书。他还嘱咐社村两级革委会抓紧政审。

　　政审结果出乎吕继红所料，由于社会关系中家庭的主要成员的政治问题，他不能入伍。

　　“文革”前，吕继红的父亲是县委书记。1968年搞军、干、群“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时，没“结合”上，就被迫靠边站了。

　　吕继红的父亲管教孩子很少使用武力，但也打过吕继红一巴掌，也就是仅仅的这一巴掌使他久久铭记在心。当时他父亲发了一本叫做《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的红皮书，书是中、短篇通讯集，其中有一篇叫《雷锋的故事》。吕继红深深地被雷锋的事迹感染着，被雷锋的故事感动着，不知看了多少遍。他太喜欢看这本书了。有一次，他带着书跟邻居大哥哥去放羊，看着最喜欢的书，不知不觉在草地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书被饥饿的羊吃掉了一大块，顿时他心里发了慌。他知道，这本书也是爸爸最喜欢的一本书。一直以来，爸爸常给他讲焦裕禄的故事，言谈中他知道，爸爸是多么的崇敬焦裕禄啊。吕继红回到家里，忐忑不安地拿着残缺的书，恐慌地看着父亲，他心里害怕极了。吕继红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深深地记在他的脑海里。长大些了以后，他明白了他的行为损毁了父亲心目中的榜样焦裕禄，嚼了他父亲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