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鹰派、鸽派

 

                                                      拔牙记

       人老掉牙，天经地义。

       我老了，过了花甲之年。

       我的牙已经掉了很多颗，但毕竟还剩余几颗，所以我才懂珍惜。

       又是牙痛，是后槽牙，不是门牙，表面的牙，能一眼看出毛病的牙，是隐藏在口腔深处的上膛牙，所以决定去口腔科最好的“三甲医院”，而非社区的诊所。

       北京口腔医院挂号难，真的体会到了。但再难，难不到老知青和我的爱人。

       挂上号。还要排号，等着就诊的人很多，男女老少，五湖四海。为了一个目标——牙痛，走到了一起，同病相怜，相互交谈，说到医改看病，不但五味具全，还五花八门。以前总认为“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了命”，现在才知道拨牙竟能诱发心脏病、脑溢血，如神经病。活到老，学到老，牙疼课是老年人的必休课，绕不过去的人生一堂课。

        终于，叫到我的号，坐在治牙的躺椅上，很舒服，但也很紧张，灯一开，我感觉象是上大刑。只好闭上眼。大夫很严肃，不等他下令，我便张开了嘴。这时，那颗痛牙好象不痛了。我明白，这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反映。我不知道，当年渣滓洞的革命者坐在老虎橙是什么心情，心中对他们的敬佩油然而升。

        感觉大夫用一个镊子检查病牙，当他轻轻地敲我的那颗病槽牙时，问：“疼不疼”？我怎么就冒起了傻气，要学红岩烈士，说：“不疼”，他便换了另一颗牙，这次，他用镊子夹住，使劲地拧着，问“疼不疼？”我不由自主地连呼，“疼、疼、疼”，他松开镊子，拔了就不疼了，然后准备麻药，说实话，往牙床上扎麻药针真的很疼，但一会儿，嘴便麻木了，大夫很轻松拔去了那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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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过去，伤口愈合，但我感觉似乎那颗病牙还呆在我的口腔里，跟我玩“潜伏”，我跟小伟说了，她瞪起眼对我说，“拔错了牙！”

我才恍然大悟：“把病牙的邻居请出了我的口腔。”

       怪怨是没有用的，只好再去医院。但这次我没挂号，径直去找那个拔我好牙的大夫。我要跟他理论的架式他一定看出来了，所以，我没挂号，他居然可以先处理我。

       坐在牙椅上，这次我很理智，因为有了先前的精验。

       他仍想用先前的手段对付我，想夹住我的好牙拧痛后拔掉，让我断然拒绝。我说你上次就是拔错了牙，可他很懂法律，对我说，怎么就能证明我的错拔？并且，反问我，当时检查时你是不是说这颗牙不痛，而那颗牙疼？再说，拔下的那颗牙是不是病牙，我们可以专家会诊，你带来了吗？

        我有些气急败坏，高声争论。我老了，无所谓了。可我明白他得“珍惜”这个饭碗。

        这时。两个小保安过来，要将我拿下，因为病人到医院闹事，医患矛盾并非仅此一例，所以国家重视，出了“公告条文”保护医生。

但我家小伟却是见过市面的人，对保安厉色，并告我是多病老汉，一旦有了意外事情发生，必打官司”

        两个小保安算聪明之人，看我花白头发，削瘦身体，不敢放肆。说句实话，我的头发早就花白，理过发要焗油染黑。但过罢六十花甲决定省出这笔开支，因为听说染发致癌。

        然后过来一长者，胸前挂着“主任牌儿”。态度很好，把我领到一间独立诊室，方知为专家屋。问过情况，他笑着说，看你火气，当年是知青吧？我诧异。他和蔼地说，象你们这么大年龄的人，知青人多啊。

        一提知青，似乎火气就变成泄气。

        所以，合作很好，将病牙免费拔掉。

        回家路上，忽然想起当年在村中插队，验骡马年龄，皆掰开嘴看牙，所谓人老腿，马老嘴。

       不知看腿的日子是那天，但那个主任看过我的嘴，说：“牙全不行了，你们这些人开始老了。”

       也许头一次坐牙椅上，那个大夫并未拔错牙，只不过是时间顺序错了。因为那颗牙迟早也是要拔掉的。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窃喜的是占了一回国家免费医疗的便宜，又回到了从前，不但省去五分钱的挂号费，并且连“三联单“都没使用。

 

       谨以《拔牙记》献给关注《鹰派、鸽派》一文的“先乡后城”和“无声”两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