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延安甘谷驿后苏家沟知青点

老饲养员     

  那是刚到队里的时候,我们被分配到后苏家沟大队第二小队,既“窑则上”小队.我们小队一共才十三户人家,并分前沟.中沟和后沟,沟与沟之间相差二三里路.从窑则上前沟到苏家沟也要二三里路.

  当时我.村长和迷糊被分到前沟，郭跃文和邓瑞芳被分到后沟.<为什麽把女生分到更远的地方,我也想不通,可能是因为生产队长在后沟的原故,方方面面好照顾她们吧!>住的地方很偏僻,真难为她们了.

  我们仨住的窑洞靠近羊圈,门很低矮.我们进窑都要低头钻进去.那时正值冬末春初的季节,夜里你分不清风声.羊叫和狼嚎.

  最难受的是冷,队里在我们来前就备下的一些草木栖,几天就被烧光了.晚上钻进凉被窝冻得呔呔的.这前沟统共才七户人家,而且还分几个地方住,哪里照顾的过来?队里以为我们是八路军的红小鬼,给几天时间打柴还不行?哪知道我们都是属棒锤的,打了几根狼牙刺把灶口都杵烂了,也烧不开半锅水,还冒了一窑的烟.

  不行,得想办法,解决烧的问题!村长比我脑子活,出去视查了一番回来告诉我:山后面有个牲口棚,有不少可烧的东西,咱不妨夜里翻山抓它一把!

  好主义,我俩一拍即合.

  迷糊胆小，我们把他留在家里看家，趁着黑夜我俩一人挎上两个起羊粪用的筐便上路了.天穹繁星满目,周围的群山层峦叠嶂,依稀可变.小溪的水结有冰碴,在寒星照耀下粼光闪烁,就象一串串现在女孩子带的手链.夜色蒙胧,没有羊圈里羊的骚动,也没有窑洞窗上那跳动的灯光,偶尔一阵寒风,吹得蒿草沙沙作响.山沟之夜安静.神秘.奇特,令人生爱.也令人生惧.

  我们象电影：“奇袭”中的侦察兵一样,一会儿小跑接近目标,一会儿又趴下观察情况,不一会儿就到了牲口棚的坡洼下面.村长先爬上去看了看情况,随后招手表示没人!我们一个小冲锋窜到了草料间,嚯!半个窑的玉米核.我们也顾不得八只牛眼和四只驴眼的惊诧目光,三下五除二就装满了四个筐.正准备撤的时候,突然,我发现从我们来的方向有一道光,正在一闪一闪地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坏了,有情况,隐避!刹那间,我俩躲到了一堆料垛后面,卧倒姿式,大气也不敢出,必竟做贼心虚,心也砰砰地狂跳不停.

  那道光一闪一闪地更近了,我突然感到那是股阴森森的光,会不会是狼?大冷天我出汗了.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脚步声和咳嗽声,是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那道光也显得柔和多了.

  上来一个担着担子的人,提着马灯走到牲口吃料的槽前,当他把马灯挂在棚檐下时，借着灯光我们看清了，是刚认识的老饲养员。他已六十开外，中等个，花白的胡子，一脸的皱纹。但他眉眼慈祥，总是在笑眯眯的，就是脸上的皱纹也象在笑。我突然想起，他特别象小时候看的少年读物中，那个动脑筋老爷爷。     

  老饲养员把从场上挑下来的，白天刚轧碎的玉米杆饲料，一一倒在三个料槽中，并用手把料摊匀。然后把放在筐底的一小袋精料拿出来，有选择的给不同的牲口加一点，再加一点。看来，在全国人民都吃大锅饭的时候，老饲养员给牲口们开的却是不同的小灶。     

  牲口们看到有吃的了，就大嚼起来，嘎吱嘎吱的那叫一个响，那叫一个香！其中，有一条耷拉着耳朵的驴，脑袋侧对着这边，它的大驴眼死盯着我们不放，而且还是一只眼盯着，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们紧张的要命，生怕老饲养员顺着驴眼往我们这边看，看到那刚装满的四筐玉米核。谁知老饲养员忙里忙外了半天，一眼也没往我们这边看。     

  我们趴了很长时间，一动也不敢动。做了亏心事，心里发虚，眼下是冬末春初，露水先是打湿了棉袄，加上刚才害怕出的虚汗，一会儿就凝成了霜。脚开始发麻，继而感到要僵了。我不自禁地轻挪了一下身体，衣领的霜沾到了脖子上，我打了一个冷战。旁边的村长比我也好不了多少。老饲养员啊，您怎麽还不走啊！     

  老饲养员折腾了很长时间后，把两个空筐落在一起用扁担一穿扛在肩上，终于要走了，我们松了口气。可谁知他提着马灯走到下坡洼的小路口停住了，只见他头也不回的说：“回吧”！我们吓坏了，心想说谁哪？还没考虑好老饲养员又说：“利利介回呵，俄有灯”！我们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想把玉米核倒回去，老饲养员回过头轻声说：“别倒，牲灵爱干净，<我们用的是起羊粪的筐>把筐拿上吧”。     

  回去的路上，老饲养员问了我们许多北京的事，就是不提玉米核的事。他一直把我们送回窑，又帮我们把炕烧热。    

----圪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