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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陈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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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4/4 20:36:00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十六章         戈壁红柳

 

                     作者:陈 泰

 

从上海回到家中,我的思绪一直沉浸在“新疆”这词里出不来。

是的,在我的一生中,有十七年是在新疆渡过,那里的一草一木对我都有着无尽的怀念,虽然1963、1964年先后怀着热烈的心情奔赴新疆的那些上海知青们,绝大部分都已按政策返回上海。但有一个人,他至今仍躺在那荒漠的沙堆里,仍在那坚守岗位,担当起“屯垦戍边”的重任。

这就是我所写下的《戈壁红柳》:

我早就想写这么一篇文章,纪念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小弟。可是感觉手中的笔太沉重,心情更是沉重,而久久下不了决心。

已经几十年过去了,用现代年轻人的观点,除非他是军人、警察、消防战士一类的特殊人物,可能是谁都无法想象得到的,谁都无法去干得了的。

一个人,早晨4、5点起床,赶着一辆破牛车,走几个小时,去荒芜人烟的戈壁沙滩深处挖红柳。然后,回到“家”已是晚上9、10点钟或者更晚......

这就是当年上海知青赴疆屯垦戍边众多故事中的一朵小浪花。

故事说的是在生产建设兵团X师X团X营X连,一个叫许志强的.....

许志强,一个普通上海知青,家住上海闸北区,是解放初从苏北逃荒过来的,母亲因病早年去世,靠父亲在菜场贩卖小菜为生。家庭生活十分清苦,许志强在家排行老三,自幼言语不多但很懂事,上小学三、四年级时一放学就去帮父亲守摊卖菜,从小养成了一种吃苦耐劳、坚韧顽强的性格。

1964年他17岁,刚初中毕业,便随着“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号召,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被分在X营X连。

这时的他,微黑的脸庞,戴一付圆圆的小眼镜,中等个头,不太结实的身材,一身略显肥大的绿军装,看上去有些稚嫩。我们都称他“小眼镜”或“小弟”。

X营X连,百分之八、九十的是1963年上海来的“阿哥”、“阿姐”们,经过一年的锻炼,大家已渡过劳动关、生活关、意志关、基本掌握了生产技能,无论是平地、打埂、灌水、堵口子,还是割麦、摘棉花,样样是“好把式”。所以,每天早点名时连长将当天各排工作布置后,就各排、班各自为战,均能完成任务。  

许志强来连队后,感觉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自己暗下决心:要好好干,自己是自愿报名来的,不能落在后边,不能给爸爸丢脸,不能给自己抹黑!

这小伙子从小就这脾性,说一不二。

他先被安排在大田劳动了半个月,他不怕苦不怕累,在一次棉花地灌水中,三天三夜不下岗,出色完成了800余亩地的浇灌任务,多次受到连队领导口头表扬。

两周后,他被正式分配到畜牧班。

畜牧班的工作是:负责连队养的34头牛和50来只羊。每天将它们放到戈壁滩有水草的地方,由它们“吃喝玩乐”,然后下班时再将它们赶回圈。再就是在牛羊赶走后,将圈里昨天铺垫经一夜牛羊拉屎踩踏的骆驼草、芨芨草、野苜蓿等杂草清理出来,堆积起来“沤肥”。然后再铺上新砍回的骆驼草之类。所以,不管是放牛放羊,还是砍草清圈,都不是轻松的活。

畜牧班共有六人,分两小组,放牛和垫圈每周一轮。许志强与一个叫陶招娣的女生和另一男生分在一组,他(她)们每天都背着军用水壶,带着干粮,翻过六、七道沙梁,走出二、三十公里的路放养牛羊。然后,牛羊自行吃草,可他们自己呢,那就没有事干。开始一次,小许带了本小说,边放边看书,结果牛羊走散了,把它们赶拢到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以放时什么也不能干,只有三人分三个点站在那守望着。特别是夏天烈日当空,沙漠被烤的如烧红的铁锅灸人难耐,一个夏天他们都要晒脱几层皮。

陶招娣较许志强大一岁,许志强来连队后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感动了她,特别是知道许志强的身世后她更是待许志强如自己的小弟,处处关心着他,处处维护着他,把自己的草帽给他戴,把自己的好吃的留给他吃。许志强的劲头更足了,工作起来干劲更大,在班里总是重活累活争着干。

就这样,许志强在畜牧班干了整整两年,畜牧班年年超额完成积肥任务,放养的牛羊个个膘肥体壮。那年春节,连队让许志强去选了一头最大的羊,宰杀后全连包了一餐饺子,还有羊肉泡馍,吃的大家乐开了怀。

节后,连队领导决定,许志强去炊事班任班长。

一连建制,四个排外加一后勤排,一个排四个班,每班12人左右,全连就有二百五、六十人。除四排是个独立排,驻在三公里外的地方,还有少数老职工自己在家开伙外,在食堂就餐的人也有近二百人。炊事班每天早晨4点起床,上午6点半,中午11点半,下午6点一日三餐,虽然当时伙食简单,每餐就一个大大的包谷馒头和很少见到肉的蔬菜,但必须定时定量和保证热饭热水供应。炊事班有五男二女共七人,在班长小许带领下,个个干得生龙活虎。不曾想,不到半年,许志强的工作又变动了。

那一天副连长崔大勇找小许,通知让他去四排。工作是在食堂挖柴禾(红柳)。崔副连长征求小许的意见:“一个人去沙包,工作相当艰苦,你看能行吧?”许志强低着头,有些羞涩但很坚定地说:“副连长,你放心,我许志强从小就吃惯苦的,吃点苦我不怕;反正,工作都得有人干,我不去,那还不是要人去。”也正是由于连队领导发现小许的这一特点:自控能力特强,就是他一个人工作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的监督,就能出色完成各项任务,工作越是艰巨他工作的劲头越大,才研究决定将他放到那个位置。

四排,位于连部再往上三公里的地方,翻过七、八个沙包,眼前一亮,出现一片树荫。一条从沙包地上踩出来的大道,两边栽着排排沙枣树、胡杨树以及垂柳,再前边是三排平房,一个院落,边上一房间是伙房。四周也全是高大的沙枣树,再往上就是总干渠。

四排,主要种植蔬菜、红薯,及夏天种的哈密瓜、大西瓜和部分包谷。气候也比连部那边舒适。这里有人员四十多,除几个老同志,也全是上海知青。四排食堂原有一名炊事员,但因为这里四周的沙包里有着极为丰盛的柴禾------红柳,所以一直以来伙房都不烧煤。许志强调过来的任务,就是挖红柳。

稍许熟悉了一下环境,许志强第三天就带上砍土镘,一天的干粮和一麻袋牛吃的草料,单人赶着一挂破牛车出发了。好者老牛识路,吱吱呀呀走了大半天,经过维吾尔族老乡两个村寨,不知越过多少沟,跨过多少坎,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见四周全是一座一座象小山样高耸的沙丘,一望无际,有的已经前人挖开,地上还躺着一些没有运走的红柳树根,有一人多长,干干的,用砍土镘一敲,“邦邦”响。这些红柳起码深埋在沙包里有上千年历史。许志强沿着这先人挖过的地方思量着,很快摸索出一条经验:找那些沙包的基部布满厚厚一层干枯的红柳叶,从沙包背阳的地方挖进去,肯定有家伙,是一根根一人长的干透了的红柳,见火就着;而朝阳一面挖出的往往是还有生长能力的活红柳。许志强就这样越挖越起劲,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排伙房门前的空地上红柳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正如开头所讲:除每周星期天休息外,许志强每天早晨四、五点起床,每天晚上八、九点以后回来,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运转着。有的时候,头发长的很长也顾不得修理。因为他早出晚归,大家都不太知道他。只有陶招娣心里在惦记着他,每个星期天都从连部步行来到四排,为他拆洗被褥,把自己的毛巾和家人从上海寄来的糖果之类送给他,和他一起哼唱“给你一束沙枣花”,和他说悄悄话。

有一次,招娣问小许:“你最喜欢什么?”

许志强不假思索回答:“红柳。”

“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我只觉得,红柳生命力特强,在那沙漠里又没有水,而红柳长得特茂盛,而且几百年干枯了还给人们当柴烧。我如果能像红柳一样就好了......”

“别胡说。”招娣将话题引回来:“那你还喜欢谁?”

“我.....张思德!”

“你说谁?”

“就《为人民服务》里的张思德,他在深山烧炭,没有豪言壮语,我喜欢他。”

“.....还有?”招娣似乎有些失望。        

“我......”没有说出。

“十三点。”招娣轻轻说了声,自己脸上却泛起一片红润。她很快转换话题,因为许志强这两天有些感冒,便关切地说:“你一个人去沙包,要小心!”

“没事,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说着,他眉飞色舞起来:“那是另一个世界,经常会有野兔从你身边窜过,还有像四脚蛇一样叫什么虫的在沙包上瞪眼看你,待你走过去它一下子就钻进沙子里了,....姐,有机会,你跟我一块去。”

“还姐,不....不是说过嘛,以后叫我招娣。”

“是,姐!一定改正。”许志强伸了伸舌头,做个怪脸,两人均哈哈笑起来。

就这样,许志强挖柴禾一挖就是四、五年时间。

1970年6月的一天,也就是这次谈话的第三天,许志强照老样4点过起床,赶着牛车走了。到目的地,他卸下牛套,支架起牛车,将麻袋里的苜蓿草和一包包谷籽放到车上,牵过牛让牠自由自在地吃着。然后自己扛起砍土镘向沙包深处走去。

他想起,昨天崔副连长捎信来,让他准备下周去团部参加一个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经验交流会议。所以,他决定今天要多挖些红柳。

他找到一个沙包,褪去外套,狠命地挖了起来。眼看一根根又粗又长的红柳显露出来,小许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

然而,到中午时分,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黑沙滚滚,一会整个天空漆黑一团,下起瓢泼大雨,小许藏也没地方藏,就这样被淋成个落汤鸡。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天空又恢复明朗,烈日当空。到下午,许志强感到一阵心口难受,但他咬了咬牙,又坚持挖了半天。然后装满整整一牛车比往常多得多的红柳,套上牛,“得儿....架”艰难在往回走去。

老牛开始还小跑了一段,后来,也有点吃劲起来,牠瞪着两眼,两只鼻孔“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四条腿蹬在地上“趴达、趴达”直响。小许也在一边用绳子套在车上帮着拉。走着走着,天已全黑了。许志强感到从骨子眼往外透出一股凉意,肚子也有点饿。这时正好越过一条沟渠,往常只是“噢--!”大声一吼牛车就过去了,可今天牛在死命在往前拉,许志强在一侧往上推,车就是上不去。许志强本想卸下部分红柳,但天太黑了。他想,再冲一次。他又大吼一声,牛在猛使劲,他也在一侧使劲,不料这时牛车朝许志强这边侧翻过来,几十根红柳一下子砸在他身上,他两眼一黑......

话分两头,四排长在办公室坐着,将近夜12点了,许志强还没回来,这......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妙,立即向连队报告。崔副连长马上带4、5个人骑马打着手电从连部赶过来,分析了一下情况,然后立即沿着牛车的辗印向前寻去,终于在一条沟渠边看到了,只见许志强躺倒在沟边,牛车侧翻,车上的有上千斤重的几十根红柳全都压在许志强的身上,有一根又粗又大的红柳砸在了他的头部,许志强已经停止了呼吸......只见那老牛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静静地匐伏在许志强身旁。看到这惊心的一幕,大家纷纷低下了头,流着眼泪,唏嘘叹息......

在连队召开的追悼会上,原与许志强一同战斗过的畜牧班、炊事班的人全都换上一身新装,站立在小许遗体两侧,陶招娣更是哭得泪人一般;副连长崔大勇代表连部致悼词后,团政治部齐主任走上前,将一尚未来得及颁发的,盖有团部党委大红印章的《毛主席著作学习积极分子》的奖状轻轻地放在了许志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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