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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革时期的爱情》(书信体长篇小说)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潘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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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16 积分:651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2/4/2 12:24: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6/15 14:56:00 [只看该作者]

 

 199、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收到你的信,我简直要气疯了!

你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事情败露了,怎么好意思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你是官迷心窍了,还神志上出了问题?

我已有三天没见到老魏局长了。三天前,我最后两次见到他时,觉得他神色晃忽,看见我好像是有意躲避。正巧,这几天我母亲因胃炎吐血住进医院,我大部分时间陪母亲,对魏局长的事没有过问。收到你的信才知道那天正好是他刚接到你的电话,所以神色不正常。大约是第二天,打济南调查你回来的两个人来找魏局长。据魏局长家里人说,那两人跟魏局长谈话的时间不长,到了下午就被通知带了被褥住到县委大院里去了。以后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我估计,肯定跟追查“谣言”的事有关。所谓“谣言”,是我传出来的,这事要魏局长承担太不应该。当前,局里正开展整顿财贸队伍,各方面工作离不开他。再说,魏局长已是年过半百的人,又有高血压的老毛病,隔离审查坐班房他怎么受得了?……无论怎么说,这事也不该由他承当。就在我给你写信的当儿,我已打定主意去“自首”了(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了,我就说“谣言”是我听来的,我传的,要关,要押,要审查,干脆由我一人承担下来。……我母亲的病就拜托荣宝芬、刘忠、玉兰她们了。

我主意已定。你给我的信件都让卫生室小崔替我保存。你收到此信后再不要向这边发信。

愿你自爱、自重!

                                                             雁琳匆草

                                                             1110

 

                            200、肖雁琳致卢法慧

 

法慧:

今天是我被隔离审查的第三天。前两天,我一直想为你记点儿什么,无奈既没有纸也没有笔。今天我央求炊事班的田大爷在送饭时偷偷带来半截铅笔头,和一叠旧报纸。我只好把字写在报纸的天头地角上。因这里光线太暗,又担心被窗外监视的人发现,所以写得很不工整,而且也不讲究什么思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有的干脆仅是只言片语。

1110日下午二时许,我为你发了信,随即便去找宝芬、刘忠等,把照顾我母亲的事托付给她们,然后到医院跟母亲匆匆告别了一下。(我编了个谎话说需要外出参加什么会议——天知道我能参加什么会议呢?)这一切都进行得急如星火,约四点半左右,我来到县委大院,一步踏进临时组成的“追查谣言领导小组办公室”。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翻阅什么资料,我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说:

“请问,商业局的魏局长是不是被你们关进来了?”

几个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黄白脸子的人说:“你是干什么的?你问这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是因为什么政治谣言的事牵连到魏局长,请你们把魏局长放出去,因为这事是我干的,与魏局长毫无关系。”

黄白脸子说:“魏昌君的事正在调查中,他现在正在隔离审查。……”

我打断他的话说:“不对,你们搞错了。魏局长是替人受过。事实上那些所谓政治谣言都是我告诉他的。”

我说完这几句话,那几个人又是一愣,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那个黄白脸子的人站起来,向我走近两步,自上而下打量我好半天,才说:“你是谁?你叫什么?是哪个单位的?”

我说了我的名字,然后说:“我不属于任何单位,到现在我还是一个黑人,一个连户口都没地方落的黑人。要说吃住,我现在在商业局当临时打字员。”

那人说:“你怎么说政治谣言是你告诉他的?有什么证据?”

那时我很累,嗓子眼有点发干。我瞅了瞅靠窗有一张椅子,就走过去坐下,理了理有点散乱的头发。这时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把为别人倒的一杯白开水递给我,正好不热不凉,我一口气喝下去,顿觉心口里轻松了许多。

我说:“要从头说吗?”

黄白脸子也坐下,一边点头一边“嗯”了一声。

于是,我就把那天晚上和你一块到魏局长家吃水饺、讲笑话的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备说一遍,还把你回去后如何根据我说的政治笑话整理成文字、如何交给郭良成以及后来由你供认了魏局长,并打电话恳求魏局长代我受过,都说了个明明白白。说这些的时候我说得很慢,重要的地方我还作了重复,希望他们能听得清楚。

我说完了,他们几个人彼此对望了几眼,有一个人还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那黄白脸子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匆匆记了点什么。写完了,把本子合上,一边旋着钢笔帽,一边问我:

“你这样空口白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魏昌君确实是代你受过?”

我预先料到他们会要证据的,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就很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魏局长因为俱已承认便成了既成事实,我不能救他出来,反而把我自己也白白送上门来,那样我的努力就没有意义了。因此,我早有防备,我把你113日写给我的信,包括你所附写给魏局长信的草稿全带在身上,我把它们取出来让他们一一过目。这么一来,他们才算深信不疑了。几个头头到套间屋里叽叽咕咕合议了一下,又打了一个电话请示了某人,那女的就出来,对我说:

“小肖,既然情况是这样,那就只好委屈你一下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后边的小院里。”

说罢,便让我跟她出来,在我出屋的时候,我身后又跟了两个男的。我想他们大概是怕我跑了而专门监护我的吧。于是,我就被安排在这栋老房子里来了。

这里是一个老式的四合院,不知经过多少朝代了,岁月的剥蚀已使那墙根基的青砖变成一个个的空洞,房顶上的五脊六兽被砸得残缺不全(这无疑是文革之初“破四旧”时的功勋),房檐瓦缝里长满了干枯的蒿草。正面厅房走廊里镂空的木格子花窗也被捣得七零八碎。从窗口往里看,里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彩旗、匾额、宣传牌、捅破了皮的大鼓、“文攻武卫”时的木棍,还有旧的笼屉、用过的花圈,上面布满了尘埃和蛛网,不知多久没人来过,连门上挂的铁锁都已是锈迹斑斑。西厢房是炊事班田大爷的住处,东厢房和我同时住进来两个看守。我被关在厅房东山犄角旮旯里一间小小的角房里。里面只有一桌一床,床上一领凉席,铺盖是他们派人从商业局打字室把我的那套搬了过来。屋里阴暗潮湿,墙上的泥皮不时地脱落下来,发出簌簌的声音。墙脚下有老鼠出没,即使大白天也敢出来,而且不是一只两只,常常是数只,鱼贯而出,沿墙根追逐,有时也发生鏖战,三五只老鼠打成一团,发出唧唧呷呷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因为有老鼠,所以就少不了跳蚤。刚住进来那一夜,跳蚤咬得我几乎整夜没睡。

在这里每天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各有半个钟头放风时间,我可以出屋走动,但不允许走出这个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树叶早已落完,光秃秃的枝桠像一双双巨手伸向天空,在料峭的寒风中颤栗。房顶上的蓑草被刮得东倒西歪。我在阴暗中闷得时间长了,乍到阳光下倍感亲切。我喜欢在厅房的前廊下晒太阳,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也不舍得浪费这温暖的阳光。坐在走廊里,能听到墙外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往日里聒噪的汽车喇叭和嘈杂的人声吵闹,现在听起来倒显得格外亲切。由此我想,一个人,当他(她)失去自由的时候,才觉得自由是那么重要。同样,当一个人不能与他人交流感情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孤独,什么叫寂寞。

我住进来已经三天了,除一名看守向我收取了十元钱十斤粮票做为伙食费外,还没有其他人问过我什么,仿佛已经把我给忘了。我不知道全县牵连“政治谣言”的人共有多少,他们分别被关押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老魏局长的半点信息。我曾试探性地问过送饭的田大爷,可他说自己只负责为我一个人“捎”饭,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人被关押。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我自投罗网了,而魏局长再放不出去,那就等于我白白地送上门来。只要老魏局长能够早早地放出去,我自己的事,就无所谓了。

我母亲的病况如何,当然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不过,我相信有宝芬姐和刘忠、玉兰她们,还有我家里的二妹三妹,由她们轮流看护母亲,与我在跟前也差不许多。只是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我今天的真实处境,不然,她会为我担惊受怕的。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一张报纸转来转去地写,空白的地方几乎都写满了,还不知道这“信”将来能不能到你手中,更不知道你看得耐烦与否?

                                                             雁琳

                                                  19751112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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