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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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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兵团”与“下乡”-《知青》电视剧伊始忆我的插队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5/29 23:35:00 [只看该作者]

                               “兵团”与“下乡”

                                    《知青》电视剧伊始忆我的插队

     《知青》电视剧今天终于在央视1综合频道开播。因为我是知青,但是插队知青,而非兵团知青。在第一集中那个领知青的连长有一句台词:“你们是兵团战士,不是到农村的插队生”。可见,这部电视剧主要是写当年北大荒的军垦战士,而非上山下乡的插队知青。所以他们还能吃到“大肉包子”,而我在山西雁北高原插队落户,最好的饭食就是油糕和麻油拌粉条了。那么,兵团战士显然比插队知青的生活要好一些。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因为我没在兵团生活过,所以不能说出对比的实据。要讲,只能讲插队的故事。

      那时我在村中放羊,其实只是个羊伴,就是给老羊倌打下手的人。那个老羊倌是村里的一个老光棍,他的家就按在羊圈傍边,那些羊就象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他打理着队上的二百来只羊群,走近羊圈,便能听到咩咩的叫声以及扑鼻的膻味。他其实还不到六十岁,但他确实显得苍老,他的个头并不高,还不够一米六的个头,也许长年劳累,他的腰已经佝偻,个头便显得更矮小。特别是长年累月、风霜雨雪都要在田野上赶着羊行走,所以骨瘦嶙峋,当他披着白碴羊皮袄在山坡上放羊时,肐就(ge-jiu“方言:蹲”)在地上时,如果不仔细辩认,他都不如头羊高大。村里的人叫他“羊大头”而我成为他的羊伴后,便成了“小羊头”。那时我的头真的不大,因为插队时,我还象个大孩子。也许正因为我还有孩子那种调皮,所以听大队书记说安排我去跟他放羊,高兴的象范进中举。在我们知青进村后,怎样把这些知青分到小队中去,大队召开会议,小队长当然都想要身强力壮的男生,因为那是好劳力。所以书记便将女娃搭配了出来,而我却成为了“三种人”,让大队干部犯起了难。最后,书记无可奈何地说:“那就留在大队吧,让他去学放羊。不挣工分,他吃甚去?”

      留在大队去放羊,对于插队知青来说,就等于留在“中直机关”,同学们羡慕我,我也感觉很光荣,其实这只是队上对我的一种施舍。以这样的方式,让十六岁体质极弱的静春实践着“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革命思想。我不敢说“文革”断送了静春的前程,可我敢说如果没有文革,父亲过早地终结了生命,那么,静春完全可以呆在家里吃闲饭。并且是家中最好的饭,因为我的爸爸偏爱男孩让我的姐姐和妹妹至今都耿耿于怀。但一场文革,让父亲早早去见了“马克思”,一场文革,静春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家破人亡”,一场文革,静春只能跟同学上山下乡去插队,一场文革,静春行走在广阔天地,跟着羊大头,成了小羊头,随着羊群走过坑坑坎坎,那便是静春的插队之路。

       放羊初始,我住在知青宿舍,那时,我们村社员家都还点油灯,灯盏内火儿亮如豆粒。可我们知青宿舍晚上点的是却是“火油灯”,这应该是当时村里晚上最好的照明设备了。只有大队部和大队饲养房才能点这种带玻璃罩的灯捻儿可以调大调小的煤油灯,我们知青宿舍能配给这种灯,可以说是一种特殊侍遇。晚上,就着这种灯,我还是喜欢看看书方睡,那怕是毛泽东著作,也要天天读罢才睡的安稳踏实。这样,便睡的晚,而早上不能早起。常常是太阳照到屁股了,才匆匆爬起,脸也顾不上洗,抓起羊鞭便匆匆去羊圈,可那还有羊的踪影。只好上山去寻找羊大头和那群羊。

       那时,静春虽小,但还是有几分不甘落后的要强之心,所以便将一个闹钟挂铃放在枕头边崔人早起,可是到羊圈,仍是看到羊大头早已经起来,一个烧火做饭,而羊圈里的羊群已经骚动起来,在羊圈里相互挤动,盼望自由。

       这时,羊大头便说,“喝了吗”。

       这句问候语决非是今天时髦的广东“喝早茶”,当然有“喝早茶”之意,就是吃没吃早饭。那时我们插队的村还不算苦,每日三餐都能喝一碗稠稠的“糊糊”,吃几口“烂淹菜”,和几颗山药蛋。糊糊煮好之后,羊大头便让我也吃,我便毫不客气,决不摘食。弄个肚歪,心满意足。静春不知吃了他多少口粮,直到有一次静春早起去羊圈,却发现那里的黎明静悄悄,而圈里的羊都那么老实,看见了我才一齐仰头冲我咩咩惨叫,我还不解其意,推开老羊倌的窑洞门,里面还是黑漆漆的,等我摸到坑头,才发现老羊倌竟卧在炕上,我摇了摇他,发现没什么反映,这才惊慌起来,赶快跑到外面去叫人------等队上干部和我们知青到了,大家瞎忙活了一阵,老羊倌还是没有缓过气儿来。还是支书有经验,他说,这是饿昏了,快快去羊圈给挤碗羊奶拿过来。便有人急忙按支书的话去做,等带着温度的羊奶端进屋,支书扶着他灌进嘴里,过了一会儿,他才醒来------后来我才知道,老羊倌每天只是吃早上一顿饭,中午我们自然是在外面野餐,到地里抠几个土豆,或摘几个玉米,拔几把豆子拢堆火在地头烧着吃。秋天路过果园,也会摘些果子充饥,队上看青的人既使发现,只要不是拿走,就不算是偷庄稼。后来我才晓得,有二种人可以吃天下,一是云游僧,二是牧羊人。

       而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羊倌便失去了这个优势。

       我便很惭愧,我们这些插队知青也很惭愧。所以,我的哥儿们便赶紧回到知青宿舍,拿来了仅存的几仔儿挂面,并给老羊倌煮了碗挂面汤,权做报答或谢意。

       羊大头看见白生生的挂面汤竟说:“这是毛主席的吃食,咱这个羊倌享受,折寿咧。”

       这让我们感到好笑,我的一个哥儿们爱开玩笑,贴到他的耳朵上,不知轻声说了些啥话,我们看见那个老羊倌笑了,露出没牙的嘴。然后接过筷子颤抖着吃了起来。吃完后,抹了抹嘴说,“好咧,该去放羊了。”

       路上,我问他,我的同学跟他说了些啥?他笑着说:那娃讲,毛主席让你们进村就是看看那个社员爱社如家,然后让知青请爱社的好社员喝一碗从北京带来的挂面汤,经过你们这些知青的考察,我最附合条件,是个公社的好社员,所以应该给你煮碗挂面汤。”

       我听了,感觉好笑,但我能笑出来吗?谁知他又悄声对我说:“那娃讲了,这可是军事机密,连村上的书记都不能对他讲。你可别乱说出去啊”

       我说,“那是,那是,我们既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也是在暗中进行调查,看看谁不爱党爱社,不爱毛主席他老人家。等回到北京汇报给党中央、毛主席,就整他个狗日的。”

       他赶快说:“那是、那是,四清工作队都是本地人,碍着乡亲们的面儿,拉不下那个脸,你们这些学生娃下乡来就不讲情面了,谁敢反对共产党,反对毛主席你们决饶不了他个狗日的。”

       我也想幽默一下:“我们都是各自带着特殊任务下乡的,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

       羊大头便瞪着眼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我凑近他,小声说:“我的任务就是跟着你一边放羊,一边学习毛泽东思想。然后去当革命的接班人。”

       “那是,那是。”他赶快说,“这些道理咱懂咧。你们还没进村时,支书就召开过村民大会,对俺们讲过,你们这些知青到村里段练一哈,就回去接革命的班。你放心,放羊的事情归我,你就好好地学毛主席的思想吧。等接过了班。千万别忘了咱贫下中农。”

        以后,静春在放羊途中,累了就睡,渴了就喝,饿了就吃,然后便是看书,有时甚至是去串村。但工分照记不误。

       后来,村里的插队同学几乎都走光了,村里丢下了静春。我便把行李搬到了羊圈。一老一少搭帮过起了日子。那时,几乎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家庭情况,我也许真的要扎根农村一辈子了。可是,唯独这个羊大头仍然坚信我是带着任务来插队,劝我好好学习毛主席的思想。有一天,我遇见一个大同知青,他告诉我全公社也就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青不能抽调出去,家庭出身真是害人不浅。我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老羊倌看出了我的沮丧,他对我说,有句老话你听说过吗?你是知青,应该听说过。我问他什么话,他说:“老人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人在干,天在看,毛主席不还让你们知青赏了我老汉一碗白生生的挂面汤。只要咱们把羊放好了,这份功劳都归你,我老汉无儿无女,无家无业,啥都不跟你争。你有了这些成就,还不让你回城去接革命的班?”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但我明白,我接触到了人民,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其实,我也就得到了一种再教育,那种朴素就象“大道无为”,或者说:“上善若水

       后来,我终于离开了插队的村庄,抽调到了大同铁路,成为了一名工人。

       既将离开村的时候,我在村里请村里的干部和一些老乡吃了一顿告别饭,但我再三请老羊倌赴宴他都以要放羊推脱掉了。晚上我带了些剩菜和酒,来到羊圈我们住的窑洞,我们俩就着一盏油灯对坐而饮,久久无语。后来,我打破了沉默,“我说,我明天就走了。以后,不知谁给你做羊伴。”他说,“我哪儿需要什么羊伴,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放好队上的这群羊。”

      这时,我感觉面颊发热,是啊,给他打了几年羊伴,我究竟对这群羊付出了什么劳动?我几乎就是个“寄生虫”。我说,“这些年来,我每年都能从队上分得一份红,真是占了你的光。”他说,“你又不是给我放羊,我们都是给大队放羊,要说占光你也是占了集体的光,从前我给地主放过羊,他也算个善人咧,可决不会安插你这样一个羊伴,给你一份工钱,要念,就念集体的好吧。能养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娃娃。没有毛主席的人民公社集体化,你们插队插个球?”

       我笑着说:“想想也是,知青插队就是跟你们分一口饭吃。”

       他笑着说:“你们是革命的接班人咧,等回了北京也进了中央,别忘了这口饭就算没白下乡一场。” 至今,我都记着这句话,当前知青一代中果然有人已经进了中央,他们会不会感恩当年农村的那口饭?如果我还能坚持挣扎十年,应该看到这个答案。

       再有,对静春印象最深的是次日天明,我准备进大同去铁路报到。村里的乡亲们把我送到村口,我走了,走向城市,我走了,离开了插队的村庄。我沿着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登上山坡,突然,我看见了老羊倌赶着羊群站在另一面坡上遥望着我,然后,他朝我挥了挥羊鞭,“啪”地甩了一响,羊群便齐刷刷冲我咩咩地呼叫,我真的有些激动,但我还是转过头朝城市走去,然后,我听到了《东方红》的歌声,老羊倌会唱许多“酸曲”,革命歌曲可能他就会这首“东方红”而且仅仅是开头的几句:“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在几年的放牧途中,我已经一遍一遍听的滚瓜烂熟。

        我并没有再回头张望,我知道,我既将走进一个新的生活。而他,只能伴着那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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