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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四十三——屈辱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王振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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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四十三——屈辱  发帖心情 Post By:2012/6/12 17:25:00 [只看该作者]

           《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四十三——

 

 屈 辱

 

 自从半年前县里筹备参加地区文艺汇演,郝美玲就被公社推荐,抽调到县文化馆参加集训。一个月的集训结束以后,她们参加了地区的文艺演出,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美玲她们十二名女生的那个表演唱《俺是公社的饲养员》被地区选中并作为参加“哈尔滨之夏”音乐会的备选节目。从地区演出回来以后,美玲凭着自身的天赋以及集训期间的表现,经文化馆、文工团领导进一步研究之后,就被留到馆里做了见习编导员。因为暂时没有编制,所以只能靠馆里的经费开支。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叫林红的女生,是美玲高中时要好的同学。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接到了美玲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从此,一种若有若无的浪漫情感开始在我那颗尚未摆脱单纯和羞涩的心灵中萌发了。她以后的每一封来信,都让我体验到一种温馨。字里行间让我嗅到了一颗美好心灵的清香。心中禁不住纯真热情的升腾和发自心底的那股爱流的涌动。

半年多来,一个月两封书信成了我们之间无言的承诺。可是从我上山前的那个月开始,我却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来信。我写给她的信也不见回音。我心里无形中产生了一种预感:是不是她听说了我的家庭出身出了问题,开始回避我了?我也从内心不愿意因为我的问题毁了她的前途。心想,莫不如早点跟她说清楚,也免得给她的前途造成影响。于是我去了一趟县城。到了文化馆,从她那位同学口中我才知道,原来美玲受了委屈,已经被不明不白地辞退了,直到现在,她的同事在私下里还都为她愤愤不平呢。

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又是因为什么?突然发生的这一连串儿问题,就像一个个谜,开始困扰着我的心……

 

万万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她竟然靠在我的身旁,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不知从何处挣扎着飞到了我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无力地拽了一下我刚才披在她身上的那件棉衣,微睁着眼睛,迟疑中她突然惊恐地问道:“你是谁?”她一边问,一边挪动着身子,表现出一种心理上的防范。我转过身来,她一下子认出了我。“是你,真是你吗?这不是在做梦吧?”她的声音虽然显得无力,但听得出语气里充满着惊喜。

“怎么是做梦呢?刚才不是还在救火吗?你先好好靠在这儿歇一会儿,有话一会儿我们慢慢再说吧。”我轻声地说。

“不,刚才我是连呛带累的,支持不住,晕倒了,现在不是清醒着吗?”她一下子好像长了许多力气,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两眼在我脸上一扫说:“房子都烧落架了,以后你们怎么住啊?”

“先别想这些了,我有要紧话要跟你说,今天上午我还琢磨着,不知宣传队这回上山你能不能来呢。你别说,还真巧!”

“我也是,咱们往林子那边走走吧。”她说着就拉住了我的一只胳膊。我站起身跟着她穿着树空儿,左绕右绕地走到了一片樟子松的林边,我们站住了。

她开门见山地问我:“我已经从县里回来一个多月了,你还不知道吧?”

“我到县里找过你一次,从林红她们那儿听说了。”我回答说。

“她们没说我是因为什么回来的吗?”

“她们没细说,只是说你受了委屈。到底是为啥呀?”我一边回答一边询问着。突然,她从我的肘下抽回了那只胳膊,扭过身去,两手捂着脸抽泣起来,好大一串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一时间,在她那颗孤寂、苦闷已久的心里,过去的、现在的、听见的、看见的、有声的、无声的屈辱都一齐涌了出来,从心灵的伤口,从眼角的泪腺,从委屈的抽泣中蔓延开来,她禁不住坐在地上埋起头痛哭起来。

看着她感伤的样子,我的心完全被一种怜悯所占据,但是我又想不出安慰哀伤姑娘的温柔话语,这时我像哑巴似地呆立着,反而不知所措了。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稍稍平静下来,慢慢地讲起了在我们没有书信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自从美玲和林红两人留在文化馆以后,那个造反起家当上了革委会主任的殷馆长就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地往编导室里钻,没话找话地跟两个年轻人粘牙。那是个星期天,林红回乡下家里去了。下午,美玲洗完了衣服,就在编导室里看书,谁知道这个馆长不在家休息却又跑到馆里来,说是替别人值班。这个家伙见美玲一个人在屋里,显得异常兴奋。东扯西扯地胡乱侃了一阵,然后又说他会看手相,非要给美玲看看手相不可。美玲不好意思,可是碍着他是自己的领导,不好驳他的面子。殷馆长索性用左手拽过她的右手,端详着胡诌了几句,说到“婚姻线”时,他看着美玲好奇当真的样子又卖起关子来:“要想知道容易,可我也不能白说啊!你说是不是?”说着抬起右手顺着美玲那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脸蛋儿摸了一把。美玲被他的意外举动搞得十分羞涩和恐惧,她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下脖子,顺势要把手从馆长手里抽出来。结果不但手没有抽出来,连脖子也被他一把搂了过去。馆长用他那带着稀疏胡茬的脸在美玲脸上蹭滑着。美玲心中一阵犯恶,用左手猛地推开了馆长那张几乎变形的脸。可仍未能挣开他那只比美玲有力得多的大手,美玲情急之下就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馆长这才松开了手。美玲趁机跑到后院去了。只听那馆长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不识抬举的丫头,走着瞧,往后有你好看的!”

“整个一个下午,吓得我都没敢出屋,插上门一个人倒在床上流泪。林红回来发现我有点不对劲儿,一再追问,我才……

“她听了以后说,她早就觉得他不像是个正经人,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邪’劲儿。

从那往后,我俩总是同出同进,谁也不敢一个人呆在屋里了。过了半个月以后,工作组牛主任把我叫去了,说根据馆里的经济状况,决定要缩减编外人员,革委会研究了,打算让我还回公社去,具体安排回去听张书记的。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那个老东西对我的打击报复。因为没发生这事的时候,他们还在会上表扬我呢,这才几天,怎么这么突然就把我辞了?我问牛主任,是不是你们认为我犯了什么错误?

他说,这事儿你只能问你自己了。我一听更明白了,肯定是那个老东西恶人先告状了。我急了,说你们要调查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给我恢复名誉,不能听馆长的一面之词,那是他对我的诬陷,是他没安好心,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可牛主任说,你不让我们相信革命领导干部,难道让我们相信你吗?好了,到此为止吧,你小小年纪说话可要有证据啊!

“我说,在不在文化馆工作是小事,你们必须调查清楚,还我个清白,这件事弄不明白我就不走……

“工作组怕我继续申诉,没过几天,又给咱们公社打过电话来……

“公社张书记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我一到公社,张书记就冷冰冰地跟我说:‘县文化馆你就不用去了,你还是回你们大队去吧。县里那边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

“我说那完全是颠倒黑白,文化馆不去是小事,我必须让他们把事情真相给我弄清楚。可是张书记摆摆手说那是以后的事,他马上就要开会,甭谈了,要不等往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不能就这么不清不白地回家,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说三道四的,我不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吗?”

说到这里,她又哽咽着说了些什么,我就没听清了,我的神思早已深陷进她那屈辱、悲愤和无奈的委屈中去了。

她是无辜的,清白的,我相信她的诚实与纯真,相信她对生活的态度和人格的自尊。就让她内心的苦水尽情的倾泻吧,不然的话,长期的压抑说不定会给她带来什么不良的精神后果呢!我心里想着。

“我的冤屈,有谁能给我澄清?我回来以后,许多人都用一种猜疑的目光望着我……”

我的内心对她充满同情,可是却拿不出一点儿有力的支持。“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多想它了。这次公社能让你上山来参加慰问演出,说明还是信任你的。”我凭着想象宽慰她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她的双肩随着抽泣一耸一耸地,嘴里断断续续地说。

为了止住她过度的哀伤,我又一次坦率地重复着我的看法:“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都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受害者,咱们坚强起来走自己的路吧,谁让我们都那么倒霉呢!时间是最好的检验,慢慢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她渐渐地屏住了哭泣,带着满脸的泪水抬起了头,痴痴地望着我的眼睛,然后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又呜咽起来。

我的内心一面忍受着情感本能地鞭挞,一面又恪守着那种人格的自尊,脑海里全力搜寻着使她得到安慰和鼓励的话语。可是我一句也没有找到,只觉得她的胸部在我的怀里剧烈地抽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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