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云南知青小说 《我们的初恋》之22 参加人民军

云南知青小说

                我们的初恋

                                                                                                                                                                                                高德敏

12、参加人民军

一条小河从莽莽群山中流来，弯弯曲曲地流过山谷，又在莽莽群山中消失。河水不深，依稀可以看见河地的砂石，河也不宽，几乎可以一跃而过。河上没有桥，只是间隔铺了几块过河石。总之，这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然而，就是这条小河把连绵不断的群山划分成两个不同的国家。

当孟思群等人连夜翻山来到界河边时，天刚蒙蒙亮，小河安静地流淌着，河边的芦苇丛中有几支小鸟在啁啾打闹，不时飞到中国这边，又不时追逐到缅甸。孟思群他们诧异地看着小河——国界，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没有界碑，也没有巡逻队。河对岸，一群昨天晚上在缅甸过夜的知青“旅游者”揉着惺忪的眼睛，笑着闹着从界河上跨过——回国了。而河这边，参加人民军的，出国旅游观光的，又络绎不绝地走来。

对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时代西方世界的人或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大陆的人来说，出入国境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中国人来讲（当然，不包括中国边民），却是难以想象的，国界在人们心中是无比的神圣而神秘。

正因为如此，当命运把这些年轻幼稚的造反者赶到着遥远的云南边疆时，人类所共有的好奇心，青年人所特有的冒险精神，红卫兵独有的大串联传统，下乡知青的无政府主义思潮，便使这些知青对国界、对边境那边的国家产生极大的兴趣，如今又有人参加人民军，志愿世界革命的“革命”理由，于是，设在河对岸的这个人民军兵站就成了外五县知青的旅游胜地。在通往边界的山路上，每天都无数新“边民” 川流不息，来来往往。在他们当中，除了一些是真要到M国支援世界革命的，大部分是出国旅游观光者（当然，那时还没有这个名词）。

他们没有马上过河，一起相约参加人民军的同学中，还有几个人没有到。河边有个小窝棚，大概是为路过的边民休息避雨的，于是，他们便走进窝棚里休息。

下午，人们陆续到齐了，小窝棚里也热闹起来，年轻人说笑着，打闹着，用大声的欢呼打闹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界河上有几块踏脚的石头，人们踩着这几块石头，一步步跨过界河到达彼岸。当孟思群站在河中间的那块石头上时，他的脚抖了，往前跨一步就是M国，往后退一步就是自己的祖国，脚下这块石头就是他的人生命运转折点。他朝前望去，M国的群山雾蒙蒙的的，是那样陌生，这不禁使他对前程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回头看看身后的群山，也一样是雾蒙蒙的，但却是那样的熟悉、亲切，因为他是从那边过来。孟思群的眼里泛起一片晶莹的泪花，身后的这块土地给了他生命，给了他童年的幸福，给了他少年的快乐，给了他青春的豪迈与激情，悲伤与痛苦……给予了他的一切感情。此时，脚下那条浅不及脚背的河水似乎像狂澜巨涛般冲击着他的心房，动摇着他的决心。

顾大川站在孟思群身后，他把孟思群的举动看在眼里。此时，他和孟思群的心情不完全一样，因为他不去参加人民军。但是，他和孟思群一样，有一种庄严神圣的、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心中升腾升腾，在这界河上，他们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自己是中国人。

林军是初中一年级的的学生，今年才16岁，他单纯幼稚热情，他不像孟思群那样浮想联翩，他只是兴奋地想着马上就可以去打仗了！他那娃娃气的脸庞上此时洋溢着热情，那双酷似姐姐林洁的杏仁眼闪烁着好奇兴奋。他没有踏河中的石块，而是挽起裤腿，穿着那双沾满泥浆的球鞋淌着河水向对岸走去，边走还边唱着刚学会的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

林军那快乐的歌声感动了孟思群，他转过脸去，又一次向前方望去。河对岸是一个小集镇，集镇上空飘扬着一面红旗，红旗下就是人民军的兵站。红旗在风中飘扬着，仿佛向他召唤。青春的热血又在他的血管里奔涌起来。

“前面的快走呀！”身后有人喊道。

孟思群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后的河边已经站着好几个要过河的知识青年，而河对面也来了不少人。孟思群最后深情、留念的望了望身后的群山，一咬牙，转过脸，向前跨了过去。

顾大川等人也跟着走过界河。

人民军的兵站设在一排简陋的茅草棚里，入伍报名的那间茅草棚里挤满了人。几个穿着草绿色军服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忙着发表格，一个人在询问参军者的动机和家庭情况。拿到表的小伙子们激动地填写着自己的姓名、履历，没有拿到的表格的人拼命往前挤。孟思群他们才到，只得排在后面，林军想耍小聪明跑上前插队，但几次插进去都被挤了出来。

作为陪客，顾大川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一情景。“当初组织红卫兵时，不也是这样拥挤，这样热闹，这样激动这样义无反顾……唉，当年的红卫兵战旗也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了，……”他望着面前这些知青同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伙伴们，要是在以前，我也会站在你们的行列里，站在最前面，但现在……”顾大川叹口气，低下了头，想回避一些同伴们的目光。但他却看到了，“一双双沾满泥浆的脚，那些已经干了的泥浆是从中国带过来的，你们跋山涉水，不畏艰难地走到这里，你们到这异国他乡做什么？干革命？寻找出路？哪里有现成的出路？”顾大川痛苦地摇摇头，抹了抹前额，似乎想把郁积在心中的烦躁抹去。

突然，顾大川发现林军的神色不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