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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刘晓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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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嘉宾 帖子:55 积分:689 威望:0 精华:1 注册:2008/11/20 14:57:00
[原创]感谢《船长与大尉》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1/21 11:20:00 [只看该作者]

 

感谢《船长与大尉》

                                                      

徐昌宪是我青少年时代最亲密的朋友,我们住在芜湖老城区同一条老街上,我住在东内街8号,他住在东内街63号,从我家到他家只需5分钟就走到了。我们都在芜湖二中上学,他比我低一个年级,由于我们都喜欢文学,家又住得近,所以我们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我的家境一贫如洗,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完全依靠母亲带领我和妹妹糊火柴盒度日。从小学到中学,我很少吃过早饭,也没有星期天,徐了上学和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糊火柴盒。昌宪只要有空闲就过来帮我糊火柴盒,如托小底子,滚大帮子,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讨论我们读过的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我们都对俄国十九世纪批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着迷,几乎读遍了芜湖二中图书馆馆藏的这类书籍。我们最喜欢的是普希金的抒情诗,能够背诵其中的几十首,还有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屠格列夫的《贵族之家》、《初恋》,当然还有《牛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了不止一遍,。我们为牛为意大利的解放事业的献身精神,他与琼玛的爱情,他的教父蒙泰利大主教的虚伪与忏悔而震撼。为保尔柯察金在战火与筑路中表现的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而感动,为他和冬尼娅失败的爱情而惋惜。最让我们感到扑朔迷离的是萧霍洛夫史诗般的巨作《静静的顿河》,当时我们涉世不深,应该说没有读懂它。我们谈论这些文学作品异常兴奋,眉飞色舞,对外面广阔的世界或遥远的未来充满了向往,淡化了眼前生活的暗淡与庸常,甚至贫穷与饥饿。当时正值60年代中国的大饥荒,绝大多数人家吃不饱饭的年月,而我和昌宪的精神世界是丰富多彩的。

我知道昌宪的身世也有辛酸,由于他父母远去新疆谋生,将他留在芜湖,他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依靠二叔和四叔抚养。他不仅语文成绩好,数理化成绩也很优秀,他是班上的俄语课代表,他还和苏联乌拉尔的一位女生通信,他给我看那个俄国少女的照片与俄罗斯邮票。1965年7月我参加文革前最后一次高考,虽然成绩优秀,由于我可怕的家庭出身,没有被录取,我陷入黑暗与绝望,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昌宪一次次劝慰我,同时也预感到自己前程的不详。他将参加1966年的高考,但是他的家庭出身也不好。1966年2月,在走投无路中我去了安徽定远的十八岗农垦学校,主要为混一碗饭吃,1966年6月文革就开始了,我收到他的来信,告诉我外面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破四旧抄家,红卫兵运动,他们在8月31日去了北京,接受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检阅。我读后感到非常兴奋,对外面的世界和这场革命充满向往。那年10月底,我们也得到批准,去北京参加毛泽东第6次检阅革命师生。1967年4月底,我率领一部分十八岗农垦学校的学生去北京上访,要求解决学校的前途问题。5月1日晚在天安门广场再次接受毛泽东的检阅,在数十万狂欢的人群中,我在金水桥 边竟然发现了昌宪,我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在那盛大的革命节日里。这也是他第二次来北京。

1967年7月经过安徽省军管会批准,安徽许多农垦学校的学生将户口迁回动员地区,我也将户口迁回芜湖市。但是我却成为一个身无分文的失业者,昌宪由于学校停课在家无所事事,这样我们又每天形影不离在一起。读书与议论时政成为主要的内容,我们商量怎样去寻找更多的书来看。夏日的一天,我们发现在二中过街楼下面一间门窗腐朽的屋子竟然堆放着许多废旧书刊,我们如获至宝进去,用一个大布口袋装满了背回来。回家倒出来一看,有十几本小说,20多本50年代的上海的《旅游》杂志,我们如饥似渴地读完它们。其中最使我们感动的是苏联作家卡维林的《船长与大尉》,是60年代第一个中文译本,是用那种泛黄的劣质纸印的,由于当时国家处于经济极端困难时期,只能用这种纸来印书。但是这丝毫无损这本书丰富的内容和它浪漫主义的情怀,在读它之前,我们已经看过根据小说改编的苏联电影《两个探险家》,昌宪告诉我;在俄语中船长和大尉是同一个单词。这部电影已经让我们非常感动,更何况这部上下册的长篇小说了。它是我们最喜欢读的一本小说,在那个无聊的夏天,我和昌宪沿着青弋江堤和陶塘散步,一次次重温小说感人的内容和卓越的艺术表现手法,那一个个血肉丰满的男女主人公,他们的人生轨迹,情感纠葛,五光十色的精神世界。我依稀记得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在俄国南方小城恩斯克,男孩萨尼亚和他的妹妹每天在灯下听达莎阿姨读从一个淹死在小河里的邮差的邮包里落下的20多封信---------是一位北极探险船长达达林洛夫写给他妻子和家人的信,从而拉开一个漫长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船长与大尉》是卡维林最著名的长篇小说,也是他艺术创作成功的奠基之作。本书以二十世纪初俄国一支北极探险队的活动和悲惨结局的史实为背景叙述了一个孤儿在苏维埃政权下的成长。描写他为搜寻探险队和最后解开探险队惟难之迷的故事。作者没有从正面叙述探险队的活动,而是从大量北极探险活动中搜集的素材,以其奔放的想像力编织了一个十分独特的故事。小说一开始就把船长的信和童年的主人公萨尼亚的生活联系在一起,采取虚实结合的手法,将故事情节逐渐演绎开来,生动地叙述了萨尼亚流浪到莫斯科如何巧遇船长的家人,结识了他的女儿卡佳,唤起他童年的记忆,弄清那些信的历史真相,将它们与塔塔林洛夫船长的探险队联系起来,又从曾经抢救船长的医生手中得到船长的航海日记,以及探险队散失在民间的遗书,遗物来了解探险队的失踪之迷。作者以男女主人公不同的视角,多侧面地表现船长和大尉两代人的人生际遇,爱情,恩怨纠葛,起落浮沉表达得酣畅淋漓。作者通过两个家庭的成员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的故事,反映了苏联半个世纪的历史。对于主人公萨尼亚,作者着力刻画他的坚强性格和高尚情操, 在他身上体现一代青年的英雄本色,他的誓言“奋斗,求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成为充满浪漫主义激情的苏联青年的座右铭。这部小说曲折而富有想像力的故事情节,像山楂树和白桦林一样清新、流畅的语言深深地吸引了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人生道路;既要胸怀博大,又要忌恶如仇,选择文学作为我一生追求的事业。我和昌宪都期望成为像萨尼亚那样伟岸的大丈夫,期盼能够寻找到像卡佳一样美丽、忧郁的女人,也能够写出像《船长与大尉》一样的作品。

1968年冬天,上山下乡的狂潮席卷我们而去,我第二次下放到南陵县弋江公社,昌宪去了郎溪县的毕桥公社,以后又转点到芜湖县的咸宝公社。我们一直保持通信,以文字诉说插队生活的单调与无奈,对前程的无望,对友谊和爱情的渴望,以及乡村生活的宁静与乏味,也谈最近读的书,发泄心中的苦闷------,40年过去了,我们至今还各自保存着这些信件。1972年以后,我们失去联系,我估计他已经招工上调了。1975年3月我在南陵插队7年后,以落实“父母身边无一人”政策,招工回到芜湖市,昌宪的四叔告诉我,他已经在1973年招工到淮北潘集地质勘探队,工资拿得不少,但却是艰苦流动的野外工作。1977年6月我终于见到回芜湖度假的昌宪,野外工作将他晒黑了,他的话少了,似乎有了许多心事,。我劝他参加即将恢复的高考,凭他扎实的数理化底子,考上一所大学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的劲头不高,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事隔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他承受双重压力;他所在的地质队极左路线很严重,不仅阻扰他考大学,而且干预他与一位女青工的婚姻。为了摆脱那个恶劣的环境,家人在芜湖为他物色了对象,以这个理由将他的工作调到芜湖的皖江航运公司。这时我从高校毕业分配到芜湖市十九中工作,1981年又一帆风顺地调到武汉市工作。

1984年5月我突然接到昌宪的电话,他来武汉参加交通部举办的一个航运管理培训班。我赶到青山区长江边那个单位去看他。在下一个星期天,他换了好几趟公汽,寻到在汉阳我家中,当时我住在农民房中,恰好老母亲也在我处,女儿才两岁。母亲看到我们这对最亲密的朋友又见面了,非常高兴,中午还烧了几个芜湖家乡菜。但是,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我们正当盛年,工作,家事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以后我虽然多次回芜湖,每一次都是行色匆匆,也不知道他搬家到哪儿去了?人生充满了变数,30多年我们在滚滚红尘中,差不多将《船长与大尉》这本书忘得一干二净。直到1988年9月,一位我想像不到的客人来武汉造访我-------他就是昌宪高中同学熊恩普,他曾经和我同在南陵插队,他在东河公社,仅仅在县文化馆举办的工农兵文艺创作学习班是见过两次面,知道他是昌宪最要好的同学。他的国画和书法十分出色,由于他在农村早已经结婚,所以只能在南陵就业,一直到1986年才调到马鞍山市十七冶学校工作。这次来武汉是联系校办企业的业务。他告诉我昌宪的近况,知道他在从事财务工作,有一个女儿。大熊第二天就离开武汉,由于我不知道昌宪的电话也无法与他联系。

时间飞快地过去一年又一年,2007年11月底,在中国第八届艺术节在武汉召开以后,大熊再次来到武汉,20年不见,他已经成为一位长发垂肩气宇不凡的大书法家,大腹便便又像是一位老板。他是来参加全国首届老年书法展览的,他的作品获得一等奖。大熊在1994年进军大上海,从无到有,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他已经成为名驶上海的书法家,他在徐汇区的文定路有了三家画廊,还有一家业务很好的广告公司,有了2台车,3套房。我陪同他在武汉整整一周,听他倾诉在南陵18年的辛酸苦难,14年在上海滩的创业的苦辣甘甜,令我不胜感叹,他这40年的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 大书出版。他拨通昌宪的手机,24年来我第一次听到青年时代老朋友的声音,是那么清晰而亲切,我们远隔千里,大概都在反思一个问题,24年来我们为什么会杳无音信?就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想起这本书------《船长与大尉》,它是我们最喜欢的一本苏联小说!很奇怪,30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它,我已经完全将它忘记了。可是,它却在这一瞬间苏醒了,30多年前的往事在我的脑海里复活,倒海翻江,让我无比激动!我问昌宪;“你还记得30多年前,我们最喜欢的一本书吗?他说了一本书名,显然不对,我提示他,“这本书的名字是由两个同义词构成的”,我们几乎同时呼叫起来;《船长与大尉》!两部手机隔着千山万水,却又似近在咫尺,这就是人世间最真诚的友谊和感情,不以时移,不以事移!我们在电话中预约-------2008年的清明节,我们在芜湖见!站在一旁的大熊看我如此兴奋也开心地笑了。

我迫切想得到一本《船长与大尉》,可是从哪儿能够寻到?在浩瀚的书的世界里还有它的位置吗?我不存希望地打开电脑GOOGLE搜索它的字条,天啦!网上竟然有它4000多条信息,而且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和2002年出版了两个不同的中文译本,说明它深受不同年代的中国读者的喜爱。我立刻兴奋地打电话给在北京《京华时报》当记者的女儿,让她在当当网上为我邮购这本书。2008年2月2日我和妻子逃离大雪中的武汉,去北京陪同女儿过春节。2月3日上午刚进女儿的屋子,当当网就送来上下册的《船长与大尉》,是外国文学出版社2002年的译本。北京的二月温暖如春,屋子里的暖气使温度高达25度,我身着衬衣靠在沙发上如饥似渴地读《船长与大尉》,两天里哪儿也没去。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和生活的逻辑-----文学赋予我们的营养一直深深地潜藏在我们灵魂的深处滋润着我们的心田。在大半生风雪迷茫,泥泞与烈火,苦难与屈辱,可以蹂躏我们的肉体与躯壳。但是,它们决不能够让我们低下高贵的头颅,亵渎我们的灵魂的洁白。《船长与大尉》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宣言,2008年4月我要把这套书赠送给昌宪,我们要感谢《船长与大尉》,它是我们青春友谊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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