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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岁月划痕(1—46章)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清风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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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1 19:30:00 [只看该作者]

             姥爷家的记忆
                   ——岁月划痕之三十三  
 
  1962年,保定市开通了到衡水的长途汽车,这班汽车中途经过饶阳,这下我们回老家总算方便了。
  年初的时候,父亲送小妹妹回了老家。小妹妹先在奶奶家住了一阵儿,之后就去了姥爷家,由我姨照看。暑假的时候我也回了老家,没事,就是回去看看,回去玩玩儿。我回去的时候父母没有送,只是写信告诉了叔叔,让他到汽车站接我。
  我先在奶奶家住了两天,之后就去了姥爷家。姥爷家在县城东南,离县城大约十几里,叫西赵市村。在饶阳的乡野,很容易辨认哪儿有村子,看到远处有朦朦胧胧的树林,基本就可以确定那是村庄,而不是林地。西赵市村也满村都是树,连姥爷家充作围墙的柳枝篱笆都活力四射,枝青叶茂。
  姥爷家的院子不大,建有3间北房。北房的房基很高,有近一米,这样在发水时有可能不进水。为进出方便中间屋子的门前建有砖台和台阶。北房东边接有一间小屋,要矮得多。
  姥爷虽已年近花甲,但看上去可没那么老,头发、胡子一点儿都没白,身板挺实,走起路来像小伙子。精神面貌也好,古铜色的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
  姥爷有4个孩子,母亲是老大,我的两个舅舅是老二和老三,我姨最小。两个舅舅在天津工作。我姨在老家照顾姥爷。姥姥已经去世。听母亲说,姥姥是因为从门前的砖台跌落摔伤,而一病不起的。
  姥爷岁数大了以后,儿女都劝他少干点儿活儿,可他不愿意闲着,又担任了队里的饲养员,喂养大牲口。这个工作操心费力不说,责任还挺大,因为那些骡马都是队里最主要的财产。姥爷对这个工作格外上心,白天在牲口棚忙一天,晚上还睡在那儿。他说马无夜草不肥,他睡在那儿喂草更方便。
  姨那时二十多岁,是村里的铁姑娘队队长,也很忙。他们出工我就带着小妹妹玩儿。
  我很想知道姥爷是怎么喂牲口的,就让小妹妹带我去了牲口棚。牲口棚在村子的南边,离姥爷家不远。
  到了牲口棚,我看到姥爷正在院子里跟一个小伙子铡草,姥爷往铡刀里续,那小伙子铡。大铡刀“喀哧喀哧”地响着,姥爷的手随着那个节奏不断地往刀口伸。我不错眼珠地盯着,心里非常紧张,总担心姥爷的手伸过了头儿。可姥爷非常有准儿,每次都前推那么一点儿,像用尺子量着一样。我看了看边上铡好的草,都非常均匀。
  我和小妹妹还跟着姥爷进了牲口棚。都说马也欺生,还是真的,姥爷走过,槽头的那些骡马会用嘴角碰姥爷,我们走过,它们就用大眼珠瞪我们,吓得我们只敢远远地看。
  我们还跟着姥爷去给牲口挑水。不知为什么他去的水井没有在村里,而在村外。我们跟着他走过一片玉米地,到一棵大树下,就看到了水井。那水井井口很大却不很深,井壁是砖砌的,长着绿苔。令人难以置信是水面竟然漂着几只青蛙,看来有关“井底之蛙”的故事并不是瞎编的。
  那井上没有辘轳,姥爷打水时就把水桶往扁担钩子上一挂,向下一送,轻轻一抖,“咚”地一声,桶就满了。那扁担钩敞着那么大的口儿,桶放到水里时竟然不脱钩,也让我感到惊奇。那段路我觉着不近,可姥爷挑着两大桶水并不显得吃力,一气儿就挑到了牲口棚。
  后来,我在姥爷家看到一个白搪瓷茶缸,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奖给模范饲养员”,看来姥爷干得还挺不错。
  我和小妹妹还跟着姨下过地,姨他们干什么活儿我忘了,就记得姨从地里撅了一段高粱杆,让我们当甘蔗吃。我知道有一种长得像高粱的植物,叫“甜秫秸”,我吃的那高粱杆就特甜,不知是不是“甜秫秸”。
  姨忙完了地里的活儿,还要忙家里的活儿,什么做饭啊,洗衣服啊,收拾屋子啊,都由姨承担。
  我和小妹妹都住在了姨住的那间靠西的屋子里。记得1961年我们回老家过年时,这屋里挂的年画是四扇屏《鞭打芦花》。这次去了换了新的,还是四扇屏,画面是戏装的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都是身背靠旗头戴雉鸡翎的那种模样,让人难以分辩谁是谁。姨知道画上的故事,晚上没事就给我讲一段儿。其中有些故事我已从小人书上看过,可再听姨讲还是觉得新鲜。
  姨还给我讲过其它故事,现在想起来的就只有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故事。说是两位神仙看到个两推车的,一个神仙说他们都是穷命,发不了财。另一位则说,未必,我能让他们发财。说完就在路前边不远的地方放了几块金子。再说那两个推车的,推得闷了也打起赌来,赌看谁闭着眼睛推车走得远。结果推到有金子的地方两人都轧到了金子,可谁也没睁眼,这个说:“我轧了块好大的砖头。”那个说:“我也轧着了。”自然是谁也没有发了财。
  姨给我讲完这个故事,可能察觉有些不妥,立即进行了批判,说这是剥削阶级编出来麻痹穷人的鬼话,我们不能相信。
  我知道姨的思想先进,绝对是进步青年。1958年的时候,舅舅介绍她到天津的一家工厂工作。她干得非常出色,还当了厂团支部的干部。后来国家粮食紧张,动员城市职工下乡,姨带头响应,又回了老家。回到村里她当了铁姑娘队的队长,后来又当了村干部。由于工作成绩突出,曾被评为县里的劳动模范。
  那时,姨还让我看了一张男青年的照片,问我那人长得怎么样。
  我已经知道男女搞对象的事,看过照片之后坏坏地问:“是你对象吧。”姨否认了,说是天津那家工厂的同事。
  我当时脑子不知缺了那根弦儿,明明看着长的不错,却硬说不好看。
  姨看我表了这么个态,也就没再说什么,怅然地把照片收了起来。后来,姨在老家找了对象,当然就是后来的姨夫啦。姨夫要知道这事,一定会对我感激不尽。
  我对姨的印象从小儿就好,记忆中我三四岁时,姨就哄着我玩儿,还喂我饭。那时的情景是,刚盛的粥很烫,我急着要喝,姨用小勺快速地在粥中不停地搅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凉凉,小狗烫烫。冷冷,小狗等等。”这两句词我顺嘴就能说出来,还是饶阳味儿,可见印象之深。我还记得那粥是很香的玉米粥,里边还有红薯。喂粥的时候还喂小咸菜——一种用水泡软的腌熟萝卜丝,里面还点了香油,嚼着又香又有劲儿。
  1958年夏天姨去天津的时候,还特意绕道保定接上了我,说要带我去天津玩儿一玩儿。
  她是和我大舅母一起去的,去了就住在了大舅家,我还记得在那儿她俩故意冤枉我的事。
  姨捉了只红蜻蜓给我玩。她用线绑住红蜻蜓的尾巴,让我在院里牵着飞。那蜻蜓大概以为可以逃脱了,拼命扑扇翅膀,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上。我觉得很好玩,就随着它跑。直到它累了,头朝下地倒垂在线上,我才不跑了。回家后我把它拴在了桌子上,可午休后它不见了,只剩下那段线。姨帮我在桌子下面找到了它,已没有了后半截尾巴。
  姨拿着蜻蜓问我:“那半截尾巴呢?你吃了吧?”
  我认真地回答:“没吃。”
  舅母笑起来,说:“我看见你吃了。”
  我明明没有吃,她怎么可能看到呢?我非常郑重地跟她们声明:“我真的没有吃。”
  看到我这么认真的回答,她们大笑起来,似乎并不相信。我感到委屈,还有些生气,急得要哭。
  她们赶紧哄我说:“宝贝,吃了也没事,明天咱们再捉一只。”
  对她们的这种劝说,我一点儿也不爱听,赌气不理她们。但她们又是抱我,又是胳肢我,最终还是把我逗乐了。
  1961年我们回家过年时,姨也在老家。那时她是否已正式返乡,我已记不得。不过,小妹妹1962年初回老家时,姨肯定已经回去。小妹妹那时才5岁,还需要人照顾,姥爷白天黑夜地饲弄牲口,没那么大精力,所以我觉得肯定是姨回去后提议让小妹妹回老家的。
  我到了姥爷家之后,总带着小妹妹一起玩儿,留下很多美好记忆。我们折了柳条编环形帽子戴在头上,我们跑到野地里摘野花,我们钻进长满翠绿叶子的玉米地里逮蚂蚱,我们绕到村外的小沟边听青蛙叫。还有,就是正午不睡觉,仰着脖子在树下数知了。
  姥爷他们村树特别多,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树,虽是正午,骄阳似火,可满村密树遮酷热,一片浓荫蕴清凉,在树下玩儿还是很惬意的。
  正午,村里看不到人,鸡不叫,狗不咬,只有知了鸣声如阵。可那鸣声却搅不动村里的谧静,正应了古语“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姥爷看我对知了感兴趣,特意教给我一种捉知了的方法:把高粱秸剥开一头,将剥开的秸皮插入柳条编得圆环中,做成一个漏斗形的大口笼子,发现知了之后,把高粱秸举上去,将笼口冲着知了猛然一推,知了就落入笼中。它挣扎时抖动的翅膀就会卡入秸皮的缝隙之中,再也脱不了身了。看过姥爷示范之后,我很快就掌握了这种武器,并经常带着妹妹捉知了。
  村里虽然到处都有蝉声,可要从树上找到它们也并不容易,要找到落的位置较低适合捉的就更难了,我们经常找得脖子酸痛。一旦找到合适的,我就会激动地举着高粱秸去捕捉。捕捉到手,蝉在你手心里还会嘶嘶地叫,那叫声惊恐而绝望,让人不由地对它生出同情。回到家,我会用线拴住蝉的胸部,让妹妹牵着它玩儿。有时妹妹牵不牢,蝉会带着线跑掉,于是我又带着妹妹捉蝉。
  除了和妹妹玩儿,有时我也去找大姥爷。大姥爷是姥爷的哥哥,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我找他玩儿主要是和他下象棋。在我们胡同同龄的孩子中,我棋艺算高的,所以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没把大姥爷放在眼里。可一交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大姥爷就是让给我车马炮,我还是一盘都赢不了。
  我这人有点儿缠摩头,输了不服气,总想赢一回挣点儿面子,就缠着大姥爷一盘接一盘地下,害得他正事都干不了。后来,他说什么也不跟我下了,只同意教教我。他说:“下棋也有章法,不能胡冲乱撞。要攻防兼顾,要看好自己的大营,再进攻。”他还教了我一些攻守的招法,现在还记得有一招攻法叫“铁门栓”,一种防守布局是先走士角炮,再跳两个马。
  我心里服了,口头不服,说我输棋是让他抽烟熏的。
  大姥爷每次下棋都要抽烟,抽的是大长杆的烟袋锅,烟嘴是玉的,烟锅子是黄铜的,烟锅子装的是旱烟末。点烟不用洋火(那时管火柴叫洋火,还没有打火机),而用火镰、火石。用铁制的火镰擦击火石,就能引燃绒纸,那过程就像钻木取火。
  那旱烟很呛,吸到点儿余味儿都会咳嗽。可大姥爷硬说吸烟有好处,身上带了烟油子味儿能驱百虫,蚊子不叮,臭虫不咬,连蛇都不敢靠近。他还把烟袋锅硬放在我鼻子跟前让我闻,那味儿酸臭刺鼻,怪不得虫子们都怕呢。
  另外,我还在姥爷家翻过一本书,很旧,没头没尾,里边有梁山好汉的名字,我以为是《水浒传》,可一看里边写到宋江的兵马时竟称是“贼兵”,感觉很不爽,就不再看了。大了才知道那本书是《荡寇志》,是一本被批判的书。
  我在姥爷家住了近一个月,到8月中旬才回了奶奶家。临走的时候姨还在我手里塞了两块钱,那时候对孩子来说就是很多的钱了。小妹妹没有跟我走,她一直在姥爷家住到了1968年。
  在奶奶家我又住了几天。期间见到了叔叔搞的对象,她在县医院工作,是护士。
  我到县城里转了转,那儿的新华书店挺大,我从里边买了一本少年科普读物《我们爱科学》。
  临开学前,我才返回保定。叔叔送给我两个很厚的粉连纸学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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