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两位妈妈的画集

去年，帮妈妈出了一本画集，印了她四十多幅画，一共三十七页。

 

妈妈把她的画集送给亲朋好友和到家来访的客人，时不时，自己也常翻着看看，自得其乐。

 

今年，岳母让我帮她也出一本画集，我找专业摄影家拍了反转片，拍好后，反复筛选，最后确定收进七十六幅画，加上文字部分和生活照，一共八十页。明天，我和岳母最后一次校对小样，没什么问题，就正式付印了。

 

妈妈今年八十岁，岳母今年八十四岁。两位妈妈，一个离休前是法官，一个是医生。她俩都出身于过去所说的那种成分不好的家庭，也都是那种所谓封建家庭出来的大家闺秀。同样，她俩也都具有大学毕业文凭。

 

两位妈妈前后脚，都在八十年代离休。离休后，都不约而同地上了老年书画大学，一个上的是总政办的，一个上的是海军办的。我最知道书画界那些专业书画家对她们这类人的看法，称她（他）们的作品为“老干部书画”，言语中多少含着一定程度的轻蔑和不屑。

 

我是专业搞书法和教育的人，对两位妈妈的爱好从来没有像同行们那样挑眼，而是心存欢喜，大力支持。我不画画，但我接触的名画家多，时不时地，我就请上一两个高手到家里做客，给我的两位妈妈上小课，吃小灶。平时，画家们一旦送我画册，我就坚持要两份，然后我分送两位妈妈，人各一本。这么多年下来，光我送她俩的画册，就够装满一大书柜了。

 

到如今，两位妈妈画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这是多么高雅的爱好呀！你看吧，逢年过节，两家老人互相走动时，两位妈妈之间的话题最多，她俩除了谈论儿女家事之外，另一个话题就是谈论书画了。妈妈看了岳母画的牡丹，建议她学学王雪涛画叶子的勾筋法。岳母观赏妈妈的山水画后，当下拿笔给妈妈示范“米点皴”，说，你会了这一手，画出的山水就更有意境了。

 

在书画艺术氛围的长期熏染下，直接影响了两位妈妈的气质和眼力，她们对线条的挑剔，对颜色的敏感，影响了她们的穿衣和对家庭环境的布置。

 

妈妈画画，喜欢那种简练的线条，恰到好处的色块，她认为各种元素只要到位，就再不肯多添一笔了。所以，她常劝儿媳、孙女和小阿姨们：你们穿衣要跟大自然协调，春夏秋三季色彩丰富的时候，你们穿的颜色要素一点才到位。冬季没花没叶，色彩单调的时候，你们反而要穿色彩艳丽的服装，去争奇斗妍。这时去穿简单素色的衣服，反而就显得你没有品味了。

 

岳母画画，喜欢那种委婉多姿的线条，层次丰富的色彩。因此，她的画细腻、婉和，同样让人爱不释手。法国艺术家有句名言，说，精致才出高贵。看看故宫里陈列的那些玩意儿，我觉得挺能说明这个道理的。岳母穿衣，在大色块上总是选那种很深的黑，很深的蓝或很深的赭色，但是，一旦配上精致的扣子，绣有细致纹线的袖口和衣领，一位雍容典雅的老夫人就向你走来了，让你不得不立马恭然起身，心存敬爱。

 

今天，在设计室给岳母的画集编目录时，看到她每年都有那么好几幅精品问世，不由又想起我岳父惨死在文革的情景。心想，当时，我岳母还年轻，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是怎么承受过来的那种毁灭性的打击？为什么那样残酷的生活都没有硝磨和减弱她对美的感觉和追求呢？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人，只要坚信美好是永恒的，他（她）就不会相信丑恶是永久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