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读历史（六）

读过《左传》的人，都知道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齐楚盟召陵》。

这篇文章开始的前两句话是：“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

古人用字是非常讲究的。齐桓公纠集诸侯，组成军队攻打蔡国，作者用的是侵略的“侵”。而攻打楚国，用的是讨伐的“伐”。

这就是说，攻打蔡国，是非正义战争，师出无名；而攻打楚国是正义战争，师出有名。

为什么攻打楚国就对呢？因为当时是周朝，至高无上的领袖是周天子。而楚国人把周天子害死了，所以，齐桓公率领诸侯军队攻打楚国，在当时，被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么齐桓公在打楚国前，先把蔡国给狠狠打击了一下，为什么却被看成是“侵”，是没有道理的行为呢？

原来，在齐桓公发动战争的前一年，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左传》作者写道： 齐侯与蔡姬乘舟于囿，荡公。公惧，变色；禁之，不可。公怒，归之，未之绝也。蔡人嫁之。
 
这段话是说：齐桓公和蔡姬在园林里乘小舟游湖时，蔡姬使劲地晃荡小舟，齐桓公吓得脸都变了色，叫她不要再晃了，但蔡姬根本不听。齐桓公上岸回宫后，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于是，他就把这股怨恨转嫁到蔡国身上了。

本来，这是男女两人之间的恩怨，齐桓公却借着讨伐楚国的机会，顺道把蔡姬的国家也教训一顿。这在史家左丘明的眼里，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于是，用了一个“侵”字，来说明齐桓公侵蔡只是为了泻私忿。

今天不说更多别的事情，我只想说，《左传》在描写齐桓公和蔡姬荡舟的那段文字，只用了十个句子，而文章却有七个层次。

因此，清朝人王源评价说：“观此文只三十一字，而荡舟一案了了，何其瘦也！十句中而二字者七，何其碎也！”

我想，此段小文对我们写作是有启发的。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样，此文固然很“瘦”，但刻画细节却微入毫发，文简而意尽，层次虽多却眉疏目朗，人物性格也栩栩如生。尽管叙述很“碎”，但因大都为二字句和四字句，读起来却朗朗上口，充满了节奏感。

像这样的文章，在《左传》里触目皆是，大家不妨都去读读，只要用心剔抉，用在我们的写作实践中，可以说，是受用不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