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青山居士在2011-8-9 12:48:00的发言:
到了这一天,李春玲与陈晓阳都没出工。李春玲在家里忙着为午餐作准备,陈晓阳到自留地去摘菜去了。
刚过九点钟,蒋老师就同熊耕耘来了。蒋老师忙着给双方引见。李春玲笑容满面地说:“欢迎,欢迎!”
熊耕耘显得很有风度地说:“打扰了,我这个人不请自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李春玲一边倒开水,一边随口而答。
熊耕耘一听,心中一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没有再客套了,仅仅问了一句:“还有一位呢?”
“他去自留地弄大蒜去了,蒋老师您陪熊老师坐一会儿,我去叫他。”说完后,李春玲飞快地走了。
熊耕耘也趁机会浏览了一下屋子里的字画。墙上挂的是陈晓阳的写意画: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飞龙塔,易江桥,翠竹,征帆,雄鹰,鸳鸯。画面上还题有一联:易水桥下春潮暖,青山洞中毛竹香。简易书桌的玻璃下压着一联:毛竹山上悟道,青山洞中参禅。
“怎么样?”蒋老师这句话问得真含蓄。
“看来我要略输文采。”熊耕耘自然知道蒋老师问话的真正用意。
“你大可不必自谦,我的学生中有此才华者也不过数十人而已。”蒋老师有感而发。这时熊耕耘才明白这“走走”的真正内涵。
熊耕耘正想解释几句,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陈晓阳的声音:“凭谁画我荷锄归,青山欲共高人语。”这真叫先声夺人,前一句是陆放翁的诗,后一句是辛弃疾的词,经陈晓阳一搭配,浑然天成。陈晓阳肩扛锄头,手拿一把大蒜,边走边吟,放浪不羁。
经蒋老师一介绍,陈晓阳紧握着熊耕耘的手说:“耕云播雨,潜龙所为!春华秋实,有耕耘就有收获,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粮。还穷什么熊的!我就叫你耕耘,你就叫我老三!”
熊耕耘压根儿就没想到陈晓阳反应如此敏捷,为人如此豪爽,竟然一见如故。
李春玲在外面厨房忙去了,他们三个人却聊开了。
从“5·16通知”谈到了“炮打司令部”;从“十六条”谈到了“文攻武卫”;从大联合谈到了“三结合”,谈到了革命委员会。特别是当谈到革命委员会时,陈晓阳如数家珍,将两报一刊为庆祝各省市革命委员会成立时发表的社论标题一一报了出来:《西南的春雷》、《东北的新曙光》、《青藏高原的凯歌》、《海河两岸尽朝晖》、《井冈山红旗飘万代》、《春风已到玉门关》、《辽阔中原唱凯歌》、《华北山河一片红》、《长江万里起宏图》、《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红日高照长白山》,《天翻地覆慨而慷》、《芙蓉国里尽朝晖》、《不到长城非好汉》……如果不是成亚胜,何先华,杨显亮的先后到来,陈晓阳非把所有的社论标题报完。
蒋老师看到这情景也感到特别兴奋:“晓阳对这些社论标题的记忆,使我想起了我们北大校长。我们校长尽管是搞理工的,但他能一口气将二十四史的名目说出来。”
“蒋老师,您这位北大动力系的高材生怎么教起书来了。”这个问题熊耕耘总想问个明白,但苦于不好开口,今天却逮住机会不放。
“说来话长,大学毕业时,大家向党组织交心。本着对党组织的无限忠诚,我将一桩谁也不知道的一个远房亲戚抓壮丁到台湾的事告诉了系里党组织。本来已内定我到某军事研究所工作的,突然变成了回芝城母校教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打成政治扒手,这也是一条罪状。说我怕艰苦,不愿为军工事业作贡献,贪图安逸。现在更乱套了,我在到熊家院之前找他们要个说法。他们说这是群众运动,把你打成政治扒手的群众现在都走了,都下放了,人都找不到了,你还要个说法有什么用?”要不是熊耕耘提起,蒋老师才不愿说这些。
吃饭时,就数成亚胜话多,因为他与熊耕耘是老相识了。杨显亮想插话都插不上。好在成亚胜因鱼刺卡住了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杨显亮才慢悠悠地说:“话不把你卡住,刺也会把你卡住,现在轮也轮到我说几句。”
成亚胜被杨显亮这句话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耕耘,小凤怎么没来?”杨显亮还是那样,要么不说话,一说就语出惊人。如果这句普通的问话出自成亚胜或何先华之口,谁也不会大惊小怪,偏偏出于与熊耕耘素不相识素昧平生的杨显亮。
“她妈病了,她回冷水滩去了,要不然她肯定会来。”熊耕耘出于礼貌回答了杨显亮的发问后,又感到有点纳闷,于是就反问了一句,“你也认得小凤?”
“我是从照片上知道你们在一起。”杨显亮所答非所问。
“哪一张照片?”
“你们同亚胜一伙人在区里搞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合影。你俩人的关系我还是从亚胜嘴里听来的。亚胜是不是的,你怎么不说话。”成亚胜在屋外面用水冲喉咙,只得听之任之。
“你跟她熟悉?”熊耕耘把认得变成了熟悉。
“我同她熟悉的时候,还晓不得有你这么一个人呢!”杨显亮讲话时故作神秘。
“晓不得?”熊耕耘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只有家乡人才说的这三个字。
“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非要小凤自己来作证?”杨显亮看到大家都半信半疑的样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看样子杨瞎子并没瞎说。口口声声左一个小凤,右一个小凤,叫得多亲热,他们说不定在五百年就是一家人了。”成亚胜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他才不愿意放过戏弄杨显亮的机会。
“亚胜,这个屁算你放对了一半。我们不是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而是五十年前是一家。老三昨天挑水时告诉我,说熊家院的耕耘要来,我估计小凤会来。没想到小凤没来,我才忍不住问一声。我的外祖父就是熊家院的,按辈份算起来,小凤还叫我满满。”杨显亮很认真地在臭成亚胜。说完后,自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