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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小说:青山洞里学耕田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青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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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三星会员 帖子:301 积分:1728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11/4/19 20:21: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5/16 12:42:00 [只看该作者]

 

       那天从柳子庙参观潇湘地区阶级斗争展览后,一出庙门,陈晓阳就有感而发,吟出了宋朝陶弼的诗句来:“额名旧载零陵志,碑字新镌子厚诗”。和他并肩走出庙门的成亚胜立即和出了宋朝杨万里的诗句来:“柳子祠前春已残,新晴特地著春寒”。吟罢后成亚胜与陈晓阳相视一笑,没想到前天晚上读到的诗,今天就用上了。前天下午,陈晓阳陪成亚胜回师范去看望成亚胜的父亲,成校长将他多年来搜集整理的历代文人咏柳子庙的诗词和散文,当着成亚胜的面交给了陈晓阳。成校长深情地说,这些文稿在他的有生之年是无法出版了,留给陈晓阳作个纪念。当晚,陈晓阳与成亚胜就将这些文稿从头至尾读了一遍。

       过去来往柳子庙是必经浮桥的,现在修了芝城大桥,浮桥也就没了。芝城大桥虽然宏伟,但总令人感到缺了一点什么。柳子庙,浮桥,愚溪桥再加上飞龙塔,使芝城显得格外古朴,使人不由得想起了“潇湘烟雨”。成亚胜与陈晓阳走在芝城大桥上,望着远处的飞龙塔,也浮连联翩。成亚胜脱口吟诵出赵秀师的佳句:“潇水添湘阔,唐碑入宋稀”。受了成亚胜的感染,陈晓阳翻出了唐朝张谓的《九嶷作》:“遥望零陵见旧邱,苍梧云起至今愁。唯余帝子千行泪,添作潇湘万里愁。”

       “晓阳老弟,今天怎么又是愁的,又是泪的,这不是你的性格。欧阳修都知道:‘欲买愚溪三亩地,手拈茅栋竟移居’。想开一点什么事都没有了。”说话的是秦东明。他什么时候来的,陈晓阳与成亚胜竟然毫无觉察。

       “我不是欲买愚溪三亩地,而是要去广阔天,耕云播雨!”陈晓阳回答得别出心裁。

       “我俩是舍不得你呀!”成来胜回过头来对秦东明说,“多情自古伤离别。”

       “是呀,我也一样,只今一片江头月,不照归舟照去舟。”秦东明不愧“语言大师”的称号,引用古人的诗,不见丝毫痕迹。他接着说:“既然大家都觉得别恨遗天,又何必借古人之语来抒怀?我看干脆自己编本诗集,借以抒怀,借以话别。”

       这个提议很好,陈晓阳和成亚胜俩都自告奋勇地等待秦东明下达任务。秦东明也不客气,他要求陈晓阳担任总编,成亚胜负责刻印,自己则担负起征稿的联络人。

       在同学们的眼里,这本《潇湘别歌》不但书名好,而且内容也好;不但编得好,而且编得快。特别是封面设计匠心独到。封面上,“潇湘别歌”四个仿毛体字遒劲神韵。封面上方,蓝天白云,白云里鹰击长空;蓝天之下,巍巍的飞龙塔与隔江相望的烟筒相互辉映;湘江一泻千里,江上风正悬帆,百舸争流,好一派诗情画意。封底特别印有“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一日印刷”的字样。陈晓阳有意将印刷日期推后到下放的这一天,其目的就是要同学们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令人终生难忘的日子。

       在编印这本《潇湘别歌》的过程中,还出现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插曲。从组稿到定稿,一切都显得非常顺利。就是在为《潇湘别歌》写序诗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秦东明提议陈晓阳执笔,理由是陈晓阳是有名的快枪手,能赶上刻印的时间。在芝城中学生里面,陈晓阳的“快”可堪称一绝。连他自己也经常自我标榜,比他写得好的人,大有人在;但比他写得快,又过得去的人至今还没发现。在芝城,他若为第二,就找不出第一快枪手了。真可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而陈晓阳一面推辞,一面力举秦东明。在陈晓阳看来,秦东明既是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锷未残》战团发起人,又是这本诗集的策划人,又有语言大师的美称,由他写序诗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事。陈晓阳还有一条不便说出口的理由,那就是最近心情不好,写出来的诗恐负众望。

       没想到这件事怎么被邱运智知道了,他就搅和进来了。邱运智自一九六六年十二月,渐渐淡出同学的视野。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闹了半天革命,竟然革到自己头上来了;造了半天的反,倒成了惹火烧身。邱运智的父亲是芝城县委书记,由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领导者变成了对象。一夜之间,他的父亲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成了“炮轰”、“火烧”、“打倒”的对象。这叫邱运智怎么想得通呢?特别是一九六七年《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共同发表题为《把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的元旦社论后,邱运智以他独特的眼光看到了社论发出非同寻常的信号:一九六七年,将是全国全面开展阶级斗争的一年;一九六七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他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一九六七年,将是更加深入地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清除它的影响的一年;一九六七年,将是一斗、二批、三改取得决定胜利的一年。如果邱运智仅仅是照本宣科,使人还好理解,偏偏他还要加上一句:一九六七年将是武斗的一年。对于邱运智这种常常在最后推销私货的作法,秦东明与陈晓阳、成亚胜倒习以为常。如果不这样做,那他就不叫邱运智了。

       但秦东明还是忍不住将了邱运智一军:“运智,你哪根神经又紧张了,又在乱运智了。”

       “你们是否还记得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对红卫兵代表说,要武嘛!短短的三个字,留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邱运智提出的事,人民日报曾作过专题报道。

       “哪有你这样去想象,去发挥的!”秦东明一听,觉得问题扯远了,扯大了,想制止邱运智再往下说。

       “这不是我主观臆想,也不是我凭空想象。现在不是盛传江青同志一个讲话,说什么我们不提倡打人,但打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好人光荣;好人打好人,是误会,不打不相识。请你们想一想,这不是公开鼓励大家乱打一气?这不是公开提倡以武力解决问题吗?现在谁不宣称自己是革命大好人?既使存心打人,你拿他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是我们的统帅,一个是我们尊敬的旗手,观点是如此一致,难道我们还不能从中悟出一点道理来。我这也是未雨绸缪,给你们提个醒,防患于未然。当然啰,但愿是杞人忧天。”邱运智越说名堂越多,胆也够大的了。

       “怎么是给我们提个醒?”秦东明不愿就这个问题再深入地争论下去,想岔开话题。

       “我从明天起,就不再参加战团的活动了,今天是来向你们请长假的。”邱运智本来想发表一个声明,宣布退出毛泽东思想红卫兵《锷未残》战团,临时改变了主意。

       “请长假?队伍是你组织的,你却带头临阵脱逃,我看你是脱派!”秦东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说脱派就脱派吧!就是说我是托派我也不在乎。我总不能带领大家去揪斗我的父亲吧!我做不到大义灭亲。我没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我不认为我父亲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邱运智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气愤。

       就这样,他离开了战团,用与众不同的目光去看待社会上发生的一切;用与众不同的心态去对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令人难以理解,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说对了。直到上个月,他父亲作为县革命委员会中三结合的革命干部代表,重新站出来,重新走向领导岗位,他才露出了笑脸,才肯回校复课闹革命。

       只要有邱运智的地方,就一定能听到与众不同的声音。果然,他一开口就阴阳怪气地说:“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陈晓阳心事重重的,你们应该理解才对。”

       “我们怎么不理解?我们都是离人!”秦东明知道邱运智又开始运智了。

       “他的笔名叫什么?”邱运智突然提出了一个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岩松!”秦东明与成亚胜异口同声地回答。怪不得别人称他们四人为“三陈(人)一邱(丘)之貉”。

       “没错,岩松!但你们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邱运智又摆出了一副唯我独尊,唯我独左,唯我独能的架势来。

       “邱运智你少乱运智,你还嫌我头不够痛?”陈晓阳知道,这个时候邱运智搅和进来是没有什么好话可说的。

       “这是要运智的,不运智怎知其中三味?岩者,乃山加石而合成;山者,老三也,此乃陈晓阳之小名;石者,祁也!我不说,大家也知道代表何许人。岩松二字寓意他俩友谊牢不可破,如松长青。而今石离山,岩之不存,更无岩松可言,要说有乎,也是岩之松动也!”邱运智一番之乎也者,将陈晓阳挖苦了一顿。刚才他引用宋朝吴文英的“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是有所指的,是为这段话打伏笔的。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心不良,存心帮倒忙。”成亚胜忍不住了,开始声援陈晓阳。

       “好一个居心,好一个存心,我又没说什么,你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搞起统一战线了。东明,你可要站稳立场呀!”邱运智不仅善于诡辩,而且拉一派,打一派的伎俩更运乎一心。过去他们四个人在一块时,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好了,好了,别说了。”秦东明开始当和事佬,“老三最近心情不太好,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这件事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实在没有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

       “东明说得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个道理我们的大才子是懂的。”邱运智又捧又打,真叫陈晓阳有点儿哭笑不得。

       “反正你邱运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好话从你嘴里出来,都要变味,我算是服了你。”陈晓阳本想说,“我算是被你害苦了。”话到了嘴边才改口的。

       “既然你服了我,那就得听我的。过于谦虚就等于骄傲。你是大家公认的才子,你不写序诗谁写序诗?一中之大,舍君有谁?当然啰,心情欠佳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这点小土坎就能堵住你文思泉涌?”邱运智讲话的鼓动性和煽动性尚来就是名列前茅的。当年,陈晓阳就是在他的一番鼓动下,投身于史无前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去的。

       陈晓阳正想回敬邱运智几句,没想到秦东明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晓阳老弟,难道你还在盼风送王勃?”秦东明引用的是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的名句,加上一句反问,其意非常明显了。

       陈晓阳听秦东明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有点说不出口了。他还担心邱运智管不了自己的嘴,再说出一些出格的话,传到祁雅青那里,他就百口莫辩了。他摇了摇头,双手一摊,作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把写序诗的事情答应了下来。

       陈晓阳已经有好久没写诗了,近一段时间在没完没了地写检讨。用他的话来说,别的没有长进,钢笔字却越写越好了。陈晓阳偏爱乐府一类的诗歌。在他看来,写这样的诗歌可以扬长避短。他不会说普通话,定不准四声,是他所短;炼字炼句炼意境是他所长。尽管他在诗词格律上下过一番苦功夫,也读过不少诗词例话,但却很少动手写律诗。他写得最多的是乐府诗,而最擅长的是现在的自由诗。

       夜深人静,陈晓阳在灯光下,伏案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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