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高高的兴安岭
阿里郎
蒙蒙的小雨,像一条条细细的线,时而荡过来,一会儿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只觉得衣服有些潮,伞却不用打开。
北京、天津的哥们、姐们,漫步在从植物园到卧佛寺的大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游人,因为下着时断时续的毛毛雨,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游香山。相隔多年不见,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可我的黑兄黑妹们好像忘记了自己已过了天命之年,又回到了知青生活的年代,他们毫无顾忌的相互揭短,说笑打闹------,今天能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实在是件高兴的事。
香山公园来过多次了,在霏霏细雨的时候漫步,还是头一回。花坛里那些叫不出名的花朵,像刚刚化过装的姑娘,含羞的悄悄望着我们,不远的山峰,时隐时现,好象不愿意让我们看见它在雨中沐浴时的模样,只有卧佛寺大殿屋顶上的琉璃瓦,毫不掩示的泛着金璨璨的光。虽然没有太阳,可它还是那样亮闪闪的,雄伟,有气魄。
“哈腰---的挂呗-------”洪来用他那浑厚的嗓子,乘兴唱起了带着津味的劳动号子。十六个曾经的年青小伙立时组成了两副扛儿;他们柔肩、扭腰,并排的两人对称的把双腿前后分开,齐声接号:吼---嘿呀-----,那腰板,那姿势,那整齐划一的挂钩动作,和当年上山在楞场上抬木头时一模一样。
“掌腰---就起来—吧----” “吼---嘿呀-----”
“起来---就前走---吧----” “吼---嘿呀-----”他们用发自肺腹的粗犷号子,唱着兄弟的义气、唱着姐妹的情谊,唱着知青的生活,唱着山里汉子的豪气------。
这声音透过低低的云层,传进了峡谷,峡谷又让四周的山峰把它轻轻的送了回来,好象群山也在迈着沉重的脚步齐声接号。只是这旋律更加低沉,更显气势。
整个植物园都静了下来,连细细的雨丝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也没有了。
高高的香炉峰在听,樱桃沟的泉水在听,路旁的古树在听,大殿里的神灵们在听,远处打着花伞的年轻情侣在听,那巍巍的兴安岭一定也在倾听着:来自北京的那熟悉的山里号子---------。那雄浑的声音,像雷声;伴着千条线万条线飘向远方。那朴实的劳动号子,像最美的歌谣,永远唱响在他们宽阔的胸膛。那简单的旋律,透着苍凉,透着迷茫,但也显露着这群曾经的东北汉子的坚强和力量。--------
号子声停了,兄弟们也止住了尘封岁月的脚步。他们含泪抬起了头,仰望着天空,天上什么都没有,天上又好像什么都有-------。伴随在一傍的姐妹们,有人在偷偷的抹眼泪,有的扭过头轻轻的抽泣着------。
我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觉得我脚下踩的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广阔的黑土地。不远的山峰就是那朔风吹,林涛吼,惟馀莽莽的大兴安岭。那蒙蒙的小雨,就象那山里刮起的大烟泡,那园中的花朵,就象在大兴安岭插在酒瓶里也能长满枝头的野生杜鹃。看着眼前的兄弟,就好像又看见了穿着破棉袄腰系皮绳,拿着卡钩、绳套、抗着蘑菇头的;不是山里的山里人。
我不清楚香山距大兴安岭有多远,却知道它们一座是:承载着辉煌历史功绩,一座是:有着茂密森林的名山。双清别墅的伟人指挥了百万雄师过大江。阿里河林场有了这群城里来的年青人;峡谷震荡,巻起了千堆雪。我珍惜与这帮儿黑兄黑妹的情感,他们让我永远记住了我曾经是北大荒人,我感谢香山,它带我又一次走上了高高的兴安岭。
穿过了卧佛寺,才发现星星点点的雨悄悄地溜走了。太阳抖了抖身,从云缝里钻了出来。让细雨梳装了一番的花朵更是骄艳百媚,苍松翠柏换了一身新装尽显生机。走出樱桃沟的时候,我抬起了头;顺着两山的缝隙向远处望去:雨后复斜阳,彩练当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