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青厂的日子里
一九八O年的春天,也许是个寻常的春天,也是我包括鄞州区知青记忆犹新的难以磨灭的春天。经过在广阔天地与农民兄弟共居一片蓝天,共踏一块黄土的下乡知青,各村的知青相继接到已婚安置通知书的知青,在指定的报到日子,三三俩俩汇聚到具有130多个知青名额的新乐公社知青砖瓦厂上班开会,会上有公社领导和知青厂领导讲话作动员工作,再三说明安置知青厂的原因,以及知青厂领导叹苦为安置知青,服从上级指示,他们无奈劝退了多年有老经验的职工,总之动员知青要安心服从领导安排的工作。会后把130多个知青分别安排到各个车间,我和12个男女知青被按排在砖瓦厂的头道车间车泥组,由两个农业户籍的老职工担任组长,並作为师傅。
在车泥组里,车泥是日晒雨淋的天外工,四部手拉车,四把煤铲,手拉车装满黄泥车到泥缸,专门有一人把泥从手拉车上均匀扒下到泥缸,再有输送带传送到压泥机中,从压泥机出口中吐出长条的泥坯,泥坯又有一人用钢丝车割成长度一致的条形泥坯,快速捧到旁边的平版手拉车上,三部平版手拉车有三个女知青固定拉车,一部进一部出,流川不断,拉到下一道工序平瓦车间,一间断整个机器就出乱子。钢丝车割泥同捧泥到平版车上是一个人操作的工序,由于速度快,谁也帮不上忙,可算是技术活。是车泥组男工抡着做的工序,年青力壮的也常常是滿头大汗的,轮到我常是满头大汗,时不时出现手忙脚乱,车间老师傅是很通情达理之人,常常以我们不适应情况下关车,让操作人员调整情绪后重新开车,因此我们车泥组知青很敬重这个车间老师傅,让我留有难以忘怀的烙印。
在车泥组中,我们都来自各村的知青,分别有各人的插队经历,有来自上海、福建、宁波投亲靠友知青, 有祖居本村回乡历史城镇户籍被补办的知青,有当地城镇组织动员戴过大红花敲锣打鼓欢送到各村支农的知青, 有缘聚在一起工作,大家可敬可爱,互帮互学,互叙衷情,亲如姐妹兄弟,突显得有快乐而有艰苦的知青族。生产队中是拿锄头翻土锄土,到了砖瓦厂是拿煤铲掘土掀土,换了工种换了环境,原来与水田蚂蟥打交道,换成了与煤铲掘黄土拉车打招呼的场合。幸亏我当时虽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经过十五年的生产队的锻练,还算能够应付。拿起煤铲掘土,本来看似轻松,在师傅的指点下,但第一铲下去,脚踏在煤铲的一角,干燥的黄土只是一道痕,不能掘下去,又在师傅指点下,脚要用力加力气,在掘到一定深度以后,双手握住煤铲柄要用力向后扳,才能把掘成块状的黄土掀到手拉车上。从来沒有拉过手拉车的我,面对装满黄泥的车,我遙遙欲使,两手紧紧握住左右两边手拉车柄,用力想拉也拉不动,后模仿别人拉车,把手柄提到一定高度,手拉车车轮动了,手拉车随着我的脚步走了。
这样工作了一亇月,知青们领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月工资,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却无意之中发觉知青的月工资与知青厂中的同等劳力老职工打了九折,知青奋起质问厂领导,答复是知青是学徒工待遇,于是知青们在工作中或工作之余,产生了消极与发牢骚的情绪,怀疑政府安置政策有无问题。事有凑巧,消息传来轧钢厂开业,市、县劳动局领导要来参与庆祝剪彩,知青们不约而有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拥向轧钢厂,要求市、县劳动局领导讨个说法。市、县劳动局领导经过了解,当即拍板调正了知青的工资,並补发了打折的工资。在我的记忆中这也可算知青的人生头一次维权吧!
第二年厂领导对各车间的人员进行了调整,我被按排到第二道工序平瓦车间,由于领导的信任与抬爱,被推荐担任过二年组长。平瓦车间是把车泥组做成的泥坯放到平瓦模子中压制成平瓦泥坯。平瓦车间中央有一部高大的压制机,平瓦压制机有一个师傅扳车,一上一下,让压制机中的模板一平一复,左右两边分,两边各有一张工作台,车泥组平板车拉来的泥坯专门有一个女职工把泥坯捧到工作台上,再有旁边的一个女职工把泥坯反反复复用油调匀搭平,传递给男职工稍用力掼入压制机模板平面瞬间,称为掼油泥,在压制机模板复转瞬间有一个女职工用夹子接去,称为复夹,再放到特制的车上拉去晾放平瓦的工棚。在工棚中有男职工把一夹又一夹的装有泥坯的夹子,层层尽力叠上去,叠得一人多高,为的是节约地面空间。我的岗位是车夹子,因为压制机两边分,我是把工棚中经过风干晾燥后成型干燥的平瓦泥坯从夹子中抽出来后的空夹子,称为缷夹。我用夹子车装起来车到平瓦车间来装泥坯。平瓦车间的日产泥坯额定一万张,也就每天需要用一万只夹子。因为压制机两边分,我也就负责一边的夹子用量,每天要车五千多只夹子,夹子每车能装空夹子六十只,因此我每天要车将近一百车左右的夹子,来回奔跑忙碌。
要说车夹子,也是有点小技术性活计,初生强壮的汉子也不一定能车好,我还是拜过老师傅的。六十只夹子连夹子车足有五百斤,六十只夹子分三幢,足有一人多高,夹子车手柄二米高,为了要把三幢夹子拴在一起,要用铁勾勾住最外面一幢夹子拉紧,另一手用力拉住手柄的最高端,采用杠杆原理把夹子车放到适度拉车位置,才能启动夹子车前后走动。起初我不熟练,常常我车得满头大汗,还几乎供应不上,还要借用另一边的夹子车工的夹子,以后我慢慢熟练了,由满头大汗奔跑,应急不佳,渐成了缓步车夹子,甚至车夹子有余半个多小时休息时间。曾经另一边的夹子车工生病了,我担负起两边共一万只夹子,我一个人也能供应上,也沒显得手忙脚乱。
当时八十年代是国家各行各业兴起的年代,砖瓦厂领导为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为支援国家建设需要多生产砖瓦产量,于是动员各车间职工,在各工段在抓质量的前提下,又要多增加毎天的产量。因为我是平瓦车间的组长,领导的动员工作首先是我,要求我多拉几车平瓦空夹子,以便车间多生产平瓦产量,因此我在以身作则之余,又要做好组内职工相互之间的团结互助工作,凝聚生产积极性,每天总超额完成产量任务,因此我平瓦车间也正常得到领导的好评和信任。
岁月匆匆,时不饶人。当年安置的男女知青都是三十多岁年纪的人,沉重的砖瓦厂强体力劳动已渐渐不适应将近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知青,特别是在企业实行个人承包以后,厂长一跃成为个人承包主,用人都用家人及其亲信,为了增加其个人收入,对厂内的职工劳动强度加强了,正常为增产量出利润,对职工施行加班加点,甚至加早班不够,还加夜班。因此本身已体力不支的知青职工,纷纷提出要求调换工种或向劳动局提出调离适合年龄段的企业。知青们三五一群,四五一堆正常聚在一起议论自已的适应体力,逐步引起知青上访到县劳动局反映或要求解决实际问题,领导听了以后,也略有所动,但必竟企业岗位本来就奇缺,只能解决个别几个人调离知青厂去别的企业上班,但终之难以解决大批知青的问题所在。
由于强体力劳动对知青的折腾,知青身形在向衰老迈步,终于在91年得到了好消息。鄞县政府根据实际情况,出台了鄞政发(1991)69号执行鄞政(90)171号关于进一步做好未在县属集体以上单位工作的原知青养老保险工作的通知,並着重提出知青问题是特定历史条件下造成的,实行知青养老保险工作不仅能解除他们对今后生活的后顾之忧,而且与保持社会长期稳定息息相关,因此妥然啟好知青养老保险工作是各级领导义不容辞的责任。把接受劳动部门安置的知青厂所有知青先招收为具有县属集体性质的劳动合同制在职正式职工身份,並签订一式二份的合同文书,由劳动部门确认鉴证后,又为知青建立以合同制工人身份的从签订合同招工之日起到法定退年龄止的,由政府出资80%计2800元,安置企业负担20%计720元,知青个人一次性缴清300元的三方统筹的退休养老社会保险,为知青解决了后顾之忧。当时知青们个个无不欢心感激政府的关怀。虽然当时知青在知青厂的日班加早班夜班得到的收入仅100元一月左右工,也毫无怨言地一次性缴足了将近三个月工资300元的养老退休基金。
在政府的关怀,在工作人员的彻底负责下,不出一个月,所有知青厂知青职工在欢乐声中签订了注明县属集体企业劳动合同制工人合同文书,並缴足一次性300元的退休养老基金,同时收到县社会劳动保险公司盖章的收费收据。应该说这是党和政府给予曾经奉献有限青春贡献社会的补偿,让知青有了个人生的合理归宿,让知青在知青厂中尽力安安心心为社会多做貢献。
岁月流逝,一晃已成历史,昔日的由县政府安置的青壮年知青,至今巳退休成白发皱翁的老知青,回忆往昔无愧于政府,无欠于社会责任。可叹当年政府的安置,知青的绝对服从,这些竞竞业业,最最诚实,最最后落实安置的知青,却成了某些人眼中的“不符合返城条件的农婚知青” ,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某些人的杰作?从知青户籍的农业户籍返回城镇户口看来,他们是事实的返城了,但他们的事实的身形及待遇是被扣在农不农工不是工的另类中。在现时兵团知青的聚会欢乐声潮中,农婚知青为了事实被否认,待遇被侵害,无奈正挣扎在维权的艰险路途中,他们渴望平等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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