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改革开放三十年 巨变就在咱身边 之二 告别油灯

告别油灯

      刚上小学时，家住在中州省会一条陋巷的低矮平房里。记得每晚读书写作业时，母亲凑在跟前缝衣服纳鞋底，娘儿俩共用一盏煤油灯照明。灯光从灯罩上方射出，在屋顶上投下的圆圆的昏黄的光晕，隔不多久，灯芯会结焦，黑烟突突直冒，灯火跳动频闪，晃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见到灯光暗淡下来，母亲就停下手中的活计，摘下灯罩，用针挑灯芯，用剪子剪灯花，经过一番调整，油灯又分外明亮起来。童年夜晚，油灯留给我的印象是柔和与温馨。

      后来举家搬到渤海之滨大城市，点上了电灯。不久国家遭遇三年自然灾害，全民进入度荒时期，不但粮食恐慌，能源（包括石油、煤炭等燃料和电力）也相当紧张。城市夜晚时常拉闸停电，居民家家靠油灯照明。那时我读小学高年级，有晚自习课，教室没电灯，同学们每人自备小油灯。我用废弃物简单制作了一盏小油灯：将挤空了的牙膏袋从硬肩处至端口一起剪下来，扣在用净了的墨水瓶上当盖儿，正合适；挤牙膏的圆孔刚好穿灯捻；灯捻是用棉絮搓成的粗绳；瓶里倒满油，油浸透棉捻子，一点火，小油灯就亮了。当时食用油不够吃，那舍得用来点灯？买煤油凭购货本，每户一次限供四两。记得有天夜晚突然停电，母亲派我到一家指定商店打煤油，走很远的路，大街上一片漆黑，幸亏和邻居小伙伴同行，互相壮胆，否则都摸索不到回家的路。靠那如豆的灯火，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帮稚气未脱的学童夜以继日苦读，小油灯伴随我顺利升入初中。

      下乡内蒙插队落户，让我十几年再次回味了点油灯照明的日子。庆幸我们村子是公社所在地。公社有线广播站播音期间，靠柴油机发电，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晚能短暂“借光”，额外享受到个把儿小时点电灯优待。平日晚间看书写信干活儿，只能点盏油灯摸瞎黑，感觉特憋屈。因此每有外出住店的机会，就把客房能找到的残余蜡头席卷一空，当成宝贝带回集体户。待到打扑克狂欢时，奢侈地将多枝蜡头一起点燃，照它个“亮亮堂堂”、“今夜无眠”。

      处于文革时期，全国“抓革命促生产”。知青与社员一样白天下地干活，夜晚到生产队队部开会学习。有位看队部的老农可以称得上“司炉工兼灯光师”，一开会他就承包两项服务：一是鼓捣炉子，续柴烧水，供大家沏茶；二是擦灯罩、剪灯花、添灯油，保障会场“灯光效果”。也别说，经他得弄，同一盏马灯，亮堂了不少。屋子暖暖的，水汽潮潮的，炕头热热的，灯光亮亮的，工作组很满意，讲话读文件精神焕发；我们小青年累了一天，可没那么大熬劲儿，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打瞌睡，直到散会也醒不了盹儿，被社员们冠以“大昆角（困觉）”的美名。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有一盏神灯，点亮它要什么有什么。不指望生活中的油灯有那么神奇的功力，但作为摆在家庭案头桌面上的日用品，起码要求它好用，外形还要美观像样。当时街头店铺出售的油灯各式各样。比较起来，最数上海城隍庙卖的油灯部件齐全，自成系列；“袖珍迷你型” 的油灯更是小巧玲珑，堪称工艺品。葫芦状流线优美的小灯罩，金属光泽黄灿灿的灯碗油壶，还有可扳转角度使小灯既能平摆也便于悬挂的圆盘形灯托，堪称设计精妙，造型美观。按如今眼光绝对可以作为收藏品。母亲到上海探亲时，专门捎回几盏这样的小油灯，只可惜后来“电灯当家”，它们再也派不上用场，被丢弃一旁，几经搬家倒腾，早已不知去向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们国家生产力低下，没见过世面的人们坐井观天，幼稚地错把“点电灯”当成了达到共产主义生活水平的具体体现。当时社会上广泛流行两句话：“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浅显易懂地描绘勾画出老百姓所憧憬的共产主义社会的美好远景。今天看来，这无疑是一种误导。现在我们早已告别油灯时代。不要说城里入夜处处华灯齐放，霓虹闪烁，有些大城市已成为“不夜城”；就是乡村，电灯也早已普及，不通电仍点油灯的，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偏僻地方了。但我们国家尚未进入共产主义神圣的殿堂，仍旧处于社会主义阶段，而且明明白白只是“初级阶段”。我们必须承认，电灯取代油灯，谈不上是生活现代化的显著标志，充其量只不过是迈过了脱贫路上一座小小的里程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