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三件算作是特大的喜事。
我那大学毕业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宝贝女儿,今天就要给我们领回个乘龙快婿来。都三十的人了,我们没少为她着急,这回真的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当父母的能说不高兴吗?
新房,又要接新女婿,老伴从一大早一直忙到午,连水都没打牙。装修已经是把家里的格局定好,所剩的就是看看有的东西该往哪再摆放摆放喽。
“你还有吗?”老伴问我。
“我有的就是那只葫芦。”
我埋怨老伴嫌我的那只葫芦与这个崭新的家不协调,其她知道不知道,这是一只多么不平常的葫芦。普通葫芦只长了两个肚,这只葫芦却长了三个肚,更为非常的是它长在了那个蹉跎的岁月。
在知青点的时候,我照例会找出时间来,背起我的画夹,四外转转,搞点儿写生。
这日上午我来到了临我们知青点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走得很渴,见道旁有一大户人家,想走进去讨点儿水喝。
主人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年令的小青年,从跟他的交谈中得知,他是在家看门做饭的。他们是从外市到这里来插队的。他长得瘦瘦弱弱的,有使人联想起小说《迎春花》里的“印宝”,但人还热情。不用客气,天下知青都是一家嘛,我操起水舀子就向缸里去舀水。
“来,哥们,这天热,来这里喝凉的。”
他把我让到了一架瓜棚下避荫凉,让坐于我,他便提桶去井里打水了。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好生惬意,这是我们知青点所感受不到的世外桃园,我可得好好地看看人家这圣地。一扬头,端祥起头上这顶瓜架,它缀着十几个能数得过来的窝瓜,再有就是数不过来了的大大小小的不可指数的瓜钮子,它们有的还顶着还算鲜艳的黄花,有的花顶已蔫巴了;在这些星罗棋布之间,竟然还缀飾着许许多多的小黄花。我再一煞眼,瞧见那些小黄花,有的做了钮,有的也做成了果,其间有一个大的,在一些绿叶中极好地隐蔽着。它是一只将熟了的葫芦。我大致所兴,伸手将它吊置下来,将它的全容暴露无异时,我诧然了:大自然果真是会和人开玩笑,居然能长出来这只三个肚的葫芦。
我敢定,这是天下仅无所有的。细细地一听,不曾有那小青年什么动静,干脆就先把它顺了下来。
他拎着桶回来时,我敢紧面对着他,唯恐别在后腰上的东西不小心漏了馅。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瓢,本来是要一咕嘟地将那洼凉洼凉的清水一爽我的肠胃,到却小心翼翼地象喝药汤子似抿了几口以应付下去。末了,瞅他没注意,我辗转到了大门口,还是面对着他,以笑脸向他道别。
往回走的路上,甭提有多高兴,心里一劲地住外蹦小时候看的电影《宝葫芦的秘密》里的一个个镜头。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万一别让那小子发现了再追上来,脚下越发加快了步伐。
不足半个小时,从后面传来了清脆的“哒哒”声来。那声音不是两只腿在跑,而是四只啼在奔。只是在我回头由眼见传到大脑的信息还未容得处理时,便让这小子挡住了去路。
他骑了一匹大叫驴,那样子凶凶的,真的是要把我往狹路上逼啊!
我无言以对,扭持了半天才吞吐着和他找上了话:“你这是骑驴……你不是在家做饭,怎么……”
“你按排的不错呀。”他切断我的话,摇起手里的那根打驴的枝条,气咻咻地,喉管那明显地凸动着。
我这时本应地感到,弄不好也真的就要有一埸欧斗,不过还是要先理智一点儿,必竟是拿了人家的东西了。
“哥们,你说你要怎么地吧?干脆你就直说吧。”我就算不亮底地且把底交给他了。
“没说地,要你把东西交出来。”他一拽驴的缰绳,驴在我面前打了个兜圈。
嘿,这小子还挺驴喱。
“告诉你,这也算是便宜了你。那只葫芦本来是留作种的。”他把枝条朝我一指,刚好戳了我的脸。
这时还能容什么分说,谁不干,那才是个孬种喱!
我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裤腿,以示,你若再横,别怪我把你掀过去。这小子真以为我要使手,抢先下手为快,抡起枝条就向我抽来。我顿觉脖子上象油烹了的一样难受,一撒手,再想抓他,那根枝条在空中被他舞得嗖嗖作响,根本连边儿也靠不上了。
我在向后撤的当儿,不巧,让地上的石头绊倒,一个轱辘,那别在后腰上的葫芦把腰硌得生生直疼。那葫芦也够硬的,没怎地,我却是身体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乎抓起石头,猛地一个转身,狠命地向他甩去。石头正砸在驴脸的颊骨上,那驴疼得直蹦,一撂蹶子撒野地狂奔起来。
再回头看时,那驴影,人影缩得跟巴掌大,人驴两体分离,那小子人仰驴翻。
第三天,他们知青点儿的一个外号叫做“老狈”的,领着人来,正赶上“点儿”里其他人都去大队看电影了,我被他们用刀在额头上划了一刀。“老狈”还挺“江湖”的:“知道吗?我们的李若兰腿摔折了,这样就一对一了。葫芦也算归你了。”
我们双方都浸尝到了伤痛。他更惨的是那只腿落了个终身残疾。
李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