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斑驳年华２） - 散文小说 - 中国知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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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过年，总是看奶奶精心策划着，像如今的春晚大戏。江南人简单，没有什么从腊八开始，就是大年夜前两天开始的，泡制些笋干（主菜就是老笋红烧肉），杀一只鸡、一只鸭（这些都是家养的），买些肉。至于买鱼是很方便的，我家就在河边，而且是小镇的水运码头上，所以我从小就会一手好船艺，那些卖鱼的也都是老熟人，关系特好的会送，一般认识也会便宜卖给我家，再把春节各家的计划的买回来，其实也不老少。
　　
　　然而，在我们家还比别人家起码要多一、二个菜，那就是野味。父亲在浙江平湖工作，骑自行车回家过年途中，总要背着猎枪，打一点野味回来。有时是事先打好的野味带回来。从小在家野味吃得很多。有时父亲值班不回家也有，我也不是等闲之辈。拿着弹弓转上半天，一碗小鸟还是有把握的。去内蒙前，我也会用猎枪了，也打到过野鸡、斑鸠、黄鼠狼什么的。说起父亲打猎水平还真行，如同打游击战那样。所以，我家吃野味品种很多。在江南尽管没有大的野生动物，那些野生小动物吃的也不少，像猪獾、狗獾、野兔、黄鼠狼、狸猫这些都吃过。影响最深的是狸猫，父亲总共消灭过近三十来只，我妹妹还有一件狸猫皮的长大衣，就像小豹皮那样。至于鸟类就更多了，不少还真叫不出名字。天鹅、大雁之类也吃到过。这次回家，父亲说打猎的生涯也快六十年了。母亲就当着子女说，当年，他利用打鸟，在房子后窗的竹林里，偷看介绍新媳妇长什么样的？搞得大家全笑了。他现在还想有空去打鸟，可是家里四根鸟枪，已经让派出所没收了两根了（他自己会做鸟枪和火药）。过去的持枪证早已过期，也不会再办了。那个时候，每年左邻右舍家的小孩，也会来看看，知道也会送几只小鸟尝尝鲜的。这两年已经没有这个口福了，母亲很聪明，她就早早买好几只“美国禽鸭”，好像野鸭一般。
　　
　　过年，家里还有一项大的工程，就是做年糕。那个年糕非常的精致、好吃。在今天看来仍然是精品，昨日我拿出蒸热十来块，给两位谈技术工程师（年岁比我大）吃，他们赞叹不已，外面是买不到的，我太太一家兄弟姐妹可是每年要等着吃这样的糕。可惜我母亲年岁大了，这样的大劳动输出，咱们真的于心不忍，不过今年她还是做了些，比往年少了，我们每个子女分得100块糕。多的时候要200至300块糕，拿起来很重的，拿到上海，太太一会儿就分完、送完了。
　　
　　记得做年糕的场面要比东北人包饺子的场面大得多，少的人家也要做上500块，多得就是上千块。我家那时成员也不少，我放假就是要帮母亲、奶奶干这个活，比较对手需要三个人，一个烧火（灶），儿时喜欢干，因为那儿最暖和，再大一点，就要做糕，这活比较累人，腰酸背疼的。难度最大就数“湿糕粉”，适当湿度拌匀，这可是糖水，等一会后，再将糕粉用筛子筛出来，总有一些经过几次筛滚，如同珍珠似的，那就要用手搓碎再筛。所以糖水多少比例就涉及这项工作量的大小。好在我家奶奶和妈妈都是加工面条的高手，解放前奶奶就干这个，解放后，她们俩一起干，后来我妈入公社的社办企业，我妈还干加工面条等。所以这项工作我妈经常还要教周边邻居们。
　　
　　为了做年糕，现在我老家还有一个烧柴火的土灶，没有它还是做不了糕，因为需要的锅比较大，需要用它来蒸糕。北方人饺子包得再多，也不需要全给煮了？这年糕还必须，做一整、蒸熟一整，两块糕板来回交替。一整糕是25块，方方正正的。每块糕上底与下底都是方的，就是高成梯形。每块糕上图案不一样的，有花、有字，花与字都不相同，都是硬木雕出来的，我家印糕板有十个字“福如东海大、寿比南山高”，还有十五种不同的花样，栩栩如生。
　　
　　在我去内蒙兵团以前，做糕就已经全会了，叔叔、姑姑在上海念大学，爷爷要工作，爸爸在外地工作，弟弟、妹妹还小，缺我还不行。说起做糕，先要用筛好的糕粉均匀的铺一层底（三分之一高度），然后是对这25块糕，加上做好的馅，这馅的花色品种可就多了，真是你想放啥就放啥？什么核桃仁、果仁、枣子、桂圆……困难时期比较简单些，就是豆沙馅，没有油水，还专门用生猪油用糖腌的。放完馅（要放在中间，否则就要露馅）后，再放上糕粉，用直尺刮平，用平板压平。然后反过来，倒在蒸糕板上，再取出（梯形好取，不过也要悠着点，否则就要碰碎）做糕的模子，那时就很漂亮了。
　　
　　最后，放到大锅里蒸，那个蒸糕时间，是你做下一整糕的时间，还能作些其它的辅助工作。这样就算老手了。蒸好的糕，必须反合在事现准备好的平整且铺好的湿布上。如果做1000块糕，那要多大地方来晾这些糕呢？这场面该有多大？就不言而喻了。每个七、八分钟，就是一整糕，锅盖一揭，满屋的蒸汽，满屋的芳香。现在想起来，什么是过年？其实这就是过年。什么是年饱？这就是年饱，这糯米与粳米按比例混合的香糕已经让你吃饱、看饱了。
　　
　　一切就绪，就等着过大年了。儿时有一档节目我不喜欢，过年，关起门来，先要祭祖宗。那个时候咱接受是破四旧、树新风的教育，老师就是这么教的，有线广播喇叭里就这样宣传的，咱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呐。可是奶奶，大年下午三、四点祭祖就开始了，一张八仙桌，放满菜肴，四边一个挨着一个放满了酒盅和筷子，足有七、八十个。关上门窗，点上蜡烛。咱开始时不懂，就问奶奶，奶奶说，过年先请祖宗。我说，一张桌子能坐得下这么多人？祖宗在哪儿？奶奶就打我一下，小声说，祖宗喝酒吃年夜饭，不许说话。过一会，奶奶说，都来磕头，奶奶知道小孩不会磕头，也不想磕头。奶奶说，来磕三个头，我这就给压岁钱。这压岁钱还是一种经济手段，否则明日怎么买东西玩和好东西吃呢？大人们也都很严肃的，咱也没法，上去磕了三个头。起来，便说，嗨嗨，压岁钱？那时压岁钱也就五毛或者一块。
　　
　　都磕完头了，开始时收起酒杯和筷子，吹灭蜡烛，打开窗户，这才一家人入座，开始吃年夜饭了。小镇上，大年晚上都在家里，晚上没有文艺活动，年初一开始才有，所以，吃完年夜饭后，就拿出些瓜子、花生、糖果，我们把事现准备的鞭炮，拿出来放，63年以前，小镇上还没有电，所以就在家门口放鞭炮。公社里倒是点着汽油灯的，就跟连队那个汽油灯一样的。63年秋天才开始有电灯和有有线广播的。也就那个时候才到大街上去放鞭炮。
　　
　　初一早上，街上开始热闹，这一天农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到小镇上来，困难时期以后的小镇，大年初一是最热闹的，人山人海，要把这个小镇给挤破了，晚上还有电影或者文艺演出，有时白天也有文艺演出的，有县里来的，也就本镇的业余文艺演出队的，茶馆里有说书的，这个说书的茶馆就在我家贴隔壁，街上也有走江湖卖艺的，有一年，上海警备区文工团到咱们小镇，来演《刘三姐》，这个“刘三姐”就是咱们镇上选进警备区文工团的。街上的高音喇叭，放着各种文艺节目，学校的篮球场总有公社组织各个单位的篮球比赛，有的生产大队篮球水平还很不错的，甚至还有来自周边浙江农村的比赛球队和文艺演出队，这些都是那个年代群众文体水平。
　　
　　每当我想起，儿时的过年，总觉得那份不失当年的朴实和美丽，深深地镶嵌在我对家乡江南古镇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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