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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插队拾零(十六)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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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插队拾零(十六)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27 16:33:00 [只看该作者]

 

     路遇

    插队3年半,路遇数不清,大都模糊了,但有几次路遇,印象颇深。至今难以忘怀。

    1、遇娼

    襄汾,山西晋中南地区的一个中小城市,我们回京必经此地。大约在1971年,我只身一人回京,到襄汾火车站等车,准备去太原。当年火车晚点是很正常的事,等几个小时不在话下,我记得正值天寒地冻,也不知道火车什么时候能来,便走到候车室外面找点吃喝。车站门口,有个妇人支个茶壶柴炉卖醪糟。一毛钱一碗,热乎乎的,我肚子正饿,就叫了一碗。那卖醪糟的妇人,四十来岁,胖圆脸,身材不高,轻声细语,她见我在风中一个人哆嗦着喝醪糟,就搭腔问我的去向。她说:火车至少还得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来,不如跟她到一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呆会儿。我见她一脸和气,也就同意了。
    她叫人帮她看摊,就引着我走进车站旁的小巷,东拐西拐,走到一座小门外。打开院门,院内是三间北房,一明两暗,进得屋来,打开西进的门帘,那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屋里烧得奇热。四壁贴满彩画,黄灯下照,炕上卧坐着一个年青的女人,见我进来,忙起身张罗我坐在炕上。她身穿花格外衣。模样长得一般,跟那个中年妇女相似,估计是她闺女。中年妇女把我引进屋内,推说还要看摊就出门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那个青年女人了,我从没有和陌生的女人单独坐过,神经十分紧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那年轻女人倒十分大方,给我倒水,还问东道西的,边说边脱衣服,脱得就剩下一个红兜兜了,露着雪白的大膀子。那女人咪着眼,嗲声嗲气的伸手拉我:“上炕里坐吧!”我哪里敢动啊,心里咚咚地乱跳。别看我平时能和哥们一起胡说八道的,真遇到这阵势,眼都傻啦!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溜。我借上厕所为由,就拎着包,忙不迭地推门而去。逃离了这个“温柔乡”,出门时,屋里还传来娇滴滴的晋中话“快回来啊!”

    回到北京,和去过襄汾的哥们聊起此事。据说,襄汾有暗娼,莫不是我真的遇上了,多亏是我溜得快。否则我那点行头,还不都当了点心。想如今,肉欲横流,不管是不是改革开放的派生品,可是在那个时代,可真就算是凤毛麟角了。

    2、遇艳

    那年我去宁夏银川看朋友,路经陕北定边。这是我见过的最荒凉的地方。当时正值初秋,理应满目浓绿。可一过志丹县,就进入了三边地区,却是一片黄坡。汽车缓慢地在山坡上爬着,一时间卷起滚滚黄尘,太阳毒辣辣地照着,看不出有什么生机。比起此地,宜川的塬顶还算有些生气。由于水箱开锅,车停下来放凉。我走下车,在周边转了转,仔细观察才发现有一小片糜谷,按季节算,糜谷至少应长到2尺多高了,而此地的糜谷,秀着穗,才有十几公分高。就这样一个生存条件,如何能养活人?说来也巧,迎面走来一个手拄双拐的老汉,矮矮的个子,戴着一副破的圆眼镜,头上裹着发黄的白羊肚手巾,身穿破黑衫、黑裤,脖子上挂着讨吃的白瓷盆。肩挎灰白色的土布袋。一步一拐地向前走。同行人说,别看这地方穷,人还恋土,要了饭都得回来,死也要死在这片焦土上。这个老汉就是讨吃归乡的。我看着那渐远的矮小而瘦小的身躯,只有感叹的份。

    车终于凉快下来,又开始喘着气爬动着,终于在一所驿站门口停了下来。准备歇脚,明天就可以到达宁夏银川了。这里正处宁夏陕西交界,向西就是盐地,远处可望见白花花的盐丘。我找了一间小房子住下,找来脸盆,打点水想洗一洗一天的风尘。没想到一洗脸,脸上就滑溜溜的,越洗越滑,不知何故(据讲是水里含盐份太高所致),正在纳闷,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你是北京的吗?”我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穿绿军装,梳着两个刷子,脚踏黑懒汉鞋的女子,微笑着看着我。她面如桃花,长着一双大眼睛,两个酒窝嵌在脸颊上。人长得很秀丽,只是削瘦了些。我也奇了怪,问她怎么看出我是北京人。她说从打扮上一看便知。就在这荒原僻壤,居然还能他乡遇故人,劣境逢佳丽,真令人诧异。慢慢地我们就聊了起来,记得她大概姓杨,初中67届的,在志丹县插队。这次她从北京返回志丹,经过此地,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遇上个北京知青。我自报家门,她见我是个高中生,自然的露出几分尊重。
    我嫌外面太热,就让她来屋里坐。顺手拿出我从安徽带来的毛尖茶沏上一杯给她。没想到本应是淡绿色的青茶,经水一沏,却呈现出咖啡色来。端起来一喝,满嘴油腥苦涩。杨氏女子也眉头紧皱。我忙问服务员原由,服务员回答,此地离盐地很近,水份含盐量高。沏茶的水还是从15里地外驮来的甜水,而洗脸水只能就近解决。难怪洗完脸,脸上还是油乎乎的。没办法,只得将就受用了。我与她坐在屋内,品着变了味的黄茶,吃着她从北京带来的零食,山南海北一阵瞎聊,她聊到她的家庭与现状,说到伤心处,两眼发红,眼泪直打转。
    她父亲是个干部,文革时自杀;母亲有病卧床,妹妹在家照顾。到志丹县插队,也是无奈之举。我们俩从下午聊到饭时,意犹未尽,又一起吃晚饭。饭后,约同到外面的沙滩上去散散步,太阳已落近沙坡,晚霞布满西天。远处白色的盐丘,染着红色,闪着金光。我与她慢慢地踱着步,她问我去银川何往,我只能对她支唔而过。她忽然告诉我,她回村之后,只剩她一个人,独木难支,问我能不能先陪她回趟志丹,住上几日,安顿好之后,再去银川不迟。对于这样一个大胆的要求,我是万万想不到的,只能婉言谢绝了。她露出几分失望。我向她承诺,等我从银川回来,路经志丹时,一定去看她,她默许了,并把在志丹的地址告诉我,叮嘱我不要断了联系。不是我不怜香惜玉,以当时的处境,我也只能如此了。第二天,她准备启程向东,我继续西行。临行前,她送我上车,西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顾盼,瘦削的身体在风中颤抖着。汽车发动了,卷起一股股沙尘,模糊中,我看到她不断的招手和逐渐远去的身影。

    3、遇匪

    自共和国成立后,全国逐步剿清了匪。然而在插队那会儿,由于特殊的年代,又造就了一拨新的劫匪。前文所提到的在集市上抢老乡的东西,到处拍婆子,拆搭人家钱财的痞子们,都应属于新匪系列。

    1970年,我偕李宁去延川探望在那里插队的难兄难弟们,在冯家坪、聂家坪、关家庄转了一周左右。由于在关家庄插队的大都是清华附中的知青,互相之间比较熟,相对也比较安全,基本没有匪患。可冯家坪的情况就不同了,插队的学校较多较杂,知青家里的成分也不一样。围在一帮痞子堆里的聂家坪的小兄弟们,混得就惨了。好不容易家里寄来点吃的,自己还来不及解馋,就被一群滋事的劫匪给掳了去。我们这帮小兄弟,年龄又小,家里又没有靠山,面对豪夺,也只能乖乖就范。谁也不敢诈刺。在那个年代,初中生对高中生多少有一些尊重,由于我们是高中生,又不屑理那些地痞流氓们,因此,活动在乡间集市上的劫匪们,对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到了延川县,对于当地匪情猖獗的事,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那天,我和李宁到聂家坪小兄弟窑里刚刚坐定,忽听外面一阵呼啸。从门外闯进几个戴着国防绿帽子,歪瓜裂枣似的小瘪三来。原来沉浸在欢乐之中的窑洞顿时安静下来。小兄弟们的笑脸全都凝住了,大气不敢出一口。那几尊神走进屋里,刚要张口,猛然看见坐在炕上的我和李宁,一时也没诈唬出来。不知道这俩儿老爷们儿是从哪里来的,和这帮小受气鬼是什么关系,斜视了几眼,扭头退了出去。小兄弟们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说是多亏了我们的新面孔,才免于一难。这时,我们才感觉到此地环境之凶险。
    从关家庄回来,到永坪镇搭乘汽车回延安,我们俩人买好票正准备出门到广场上去等车。忽见外面闪进几个人来,个子都不大,黑不溜秋,瘦得像只狼。其中一个细末眼。斜戴着帽子。手里拿件用蓝衣服裹着的长硬物。靠在门槛上,堵了半个门。李宁这个楞头青,也不管深浅,一脚向外走,一肩膀将那小子从门外撞进了门里。那小子哪里吃过这一套,嘴里一声怪叫,招来那几个帮衬,说时迟,那时快,“刷”地一声,从手中的衣服卷里,拔出一把大刺刀,明光闪闪,斜瞪着我们两人。但又不敢贸然动手,大半看我们脸生,不知是哪路神仙,不像是这一带的受气包,就向我们探口风,问我们从何方来,又去向何方。当听我们说是从宜川来,就问起活动在宜川地界的匪情。什么“三儿”、“四儿”等狗屁名。李宁倒也不傻,全部应对说认识。其实是谁也不认识,充其量也只是听说过。那个玩刺刀的以为我们两人也是浪迹天涯的江湖好汉,而且份儿还不小,就把刀子收了起来,抱了抱拳,说是误会了,招招手散去了。我俩这才松了口气。我怕事又有变,大刺刀可不是好玩的。就急忙拉上李宁直奔车场。坐上去延安的汽车,逃之夭夭了。朗朗乾坤,大千世界,居然匪患成风。在那个被扭曲的时代,造就了一群被扭曲的人,书写着被扭曲的人生,岂不哀哉?痛哉?

    4、遇丐

    行丐之事,我遇过多次,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一次在太原,我和几个哥们在晋祠附近吃饭。边吃边抽,正在兴头上,从饭馆外面走进一条汉子,伸手向我们讨烟头抽。我们一个哥们给了他一个大前门烟头。只见那位汉子摆手拒收。口中还振振有辞:前门烟头我不抽,要抽就抽牡丹牌。说罢,打开小口袋,向我们显示行丐的成果。果然在那小子的口袋里尽是烟头,而且大都是牡丹牌。这让我领略了讨烟头是有档次要求的。

    还有一次,我们几个在铜川车站附近的饭馆吃面条。面条刚刚端上来,呼啦的一下走进一伙讨饭的娃子,破衣拉撒,上下没有一点儿顺眼的地方。围着我们张着手要吃的。我们一天凉水没打牙了,哪里有什么富余的给他们吃,一摆手把他们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这帮娃子簇拥着一个40来岁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显然是丐帮帮主。他歪着脑袋,白着眼。竟直向我们晃过来,伸着一只大黑手,口里也不言传,一个劲的向前伸手,那劲头,就像我们欠他似的。他见我们低头吃面,不搭理他,猛然把一个沾满黑渍的手指头插到我们的一位哥们的面碗里。没想到,我们这位饥肠辘辘的哥们儿,只把那面汤倒了些,又闷头吃了起来。丐帮头没有想到此招会失灵。傻愣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位哥们儿,活生生地把面吞进了肚子里。其实人都一样,当你最基本的需求受到威胁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和污秽。

    我见过许多乞丐,然而最使我动心的是一次在延安大桥饭馆里。我和一个哥们正在吃炒玉米面钢丝饸饹(因为面硬,所以叫钢丝)。刚刚吃上几口。忽听见后面传来一句北京话:哥们儿,给我一口吃吧!我俩甚是惊诧,忙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黑瘦的小个子,坐在我们俩的后面,身穿破绿大衣,面色暗黑,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北京知青会混到在饭馆里要饭吃的地步。就问个究竟,他是从安塞来,村里闹饥荒,知青口粮被村里克扣,回北京又缺盘缠,人又不能饿死。只得步行到延安,在饭馆里讨吃要饭。看他的打扮,看他的脸色,相信他不会玄谎,就各自分了一半给他吃。他连谢字都没有顾上说,三下五除二,几口就把面碗扒得干净。

临别时,面对这位落魄的同乡,我俩只是摇摇手,无奈的说:保重吧,哥们!说罢,转身离去,走到大门口,回头一看,那哥们依然坐在板凳上,等待着,等待着……。

    天涯沦落行丐事,父母翘首奈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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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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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沙发俄全包圆!



越江:北京知青陕北老插  坛子里打酱油的。惟愿: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朋友们的欢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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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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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对我来说真的象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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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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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27 20:37:00 [只看该作者]

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经历,您就权当看小说也许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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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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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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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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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2/2 17:38:00 [只看该作者]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如果在极度困苦的环境下求生,为匪,为娼,为丐,我认为,都是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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