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难忘的老歌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难忘的老歌
——纪念上山下乡40周年

乡下插队已是40年前的事了，但这段经历却使我终生难忘。
随着火车汽笛的一声吼叫,我和同学们离开了生活20多年的家乡——齐齐哈尔市,响应他老人家的号召,踏上下乡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征程,也开始了我步入社会、“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艰辛而漫长的旅途。

记得我们离开家的那一天，是1968年11月25日。火车上，同学们一路都是少言寡语，各自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见窗外冰天雪地，树林子越来越密，村庄越来越小，村庄与村庄的间隔也越来越远。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火车一直开到当时我国最北端的铁路终点——塔河火车站。

到了塔河站，看见下车的都是学生，可能是专列吧。下车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气温比常年刮大风的家乡更低，使人从心里往外冷。也许是初次离家，远离亲人的缘故吧。在塔河住了一宿，我和同学们一起睡在当时工程兵的帐棚里，又冷又潮，一夜基本未合眼。我们学校下乡插队的同学都安排在当时的呼玛县鸥浦公社，我们十几个同学的新家就是当时的怀柔生产队。

从塔河坐汽车到了三合生产队。因没有公路，是用马爬犁送我们到怀柔的。马爬犁在冰冻的黑龙江上跑得飞快。第一次看到大森林，第一次看到黑龙江，又是第一次坐马爬犁，新鲜感、好奇心把离家的伤感一下子全抛到了脑后。长年居住城市里的人是很难见到原始森林的，黑龙江省就是以这条长年流淌着清澈而乌黑的水的江而得名。而黑龙江人能亲眼看到这条江的却为数甚少。可能是见景生情吧，当时自己从心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怀柔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都到村头欢迎我们这帮远方来的新社员。他们见到我们新鲜，我们见到他们更是惊奇，我们第一感觉好象是出国了，好象到了异国他乡。原来，怀柔生产队居住的大多数是俄罗斯族人和他们与中国汉族的混血儿。这个生产队共50多户人家，200多口人，都是木刻楞的房子，紧靠着黑龙江边排成一字型。对岸是当时苏联军队设在山上的一个瞭望塔，苏联军人上下岗楼换岗在岸这边都隐约可见。当时中苏关系很紧张，著名的吴八老岛就在离我们生产队不远的三合生产队。中苏双方都在备战,就连我们这个几十户人家的小生产队也有好几个解放军战士日夜观察着对岸的一举一动。

呼玛县是边境地区，来这里插队的学生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我能被批准，当时心里也曾自豪过。

老社员对我们这些新落户的知青特别欢迎，也特别关心我们。生产队派专门的大师傅给我们做饭,还换着样为我们改善伙食.当时的怀柔生产队很富,也算是鱼米之乡,自产的小麦在生产队里的小磨坊磨成面,虽然黑了点儿,但蒸出来的馒头特别香甜可口。现在看来，那是没有任何污染的绿色食品。那时的黑龙江鱼特别多，很多鱼以前没有看见过，也没听说过，象鳇鱼、鳍里腹子，大的上百斤重，有的几百斤。在我们青年食堂经常能品尝到这些美味，吃不了的鱼生产队就给我们用铁丝串成串，晒成鱼干。还记得有一种叫牛尾巴的鱼干，冬天在大铁炉子上一烤，满屋都是香味。

由于当时备战，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象解放军战士一样，扛着枪巡逻站岗。怀柔生产队也算是“反修”的前沿阵地，每个人准备打仗的意识都很强，拿起枪时就感到责任重大。还记得有一次，对岸苏联军队的岗楼上着了火，火很大，全烧光了，这可把我们乐得够呛，别说多高兴了。

我们的到来，给边陲小生产队带来了欢乐。劳动之余，我们几个爱唱的青年排练了样板戏，一个同学下乡时从家里带里来了三弦，他又善唱京戏，在他主持排练下的京戏《沙家浜》还真成样子，动作和腔调都很规范。在生产队的大礼堂里，汽灯照得满屋通亮，我们尽心尽力的表演让社员们特别高兴，因为当时那里没有电视，社员看样板戏还是头一回。

我们知青的另一个任务就是看守“苏修特务”。那时真不明白，怀柔生产队这个弹丸之地，怎么一下子会出来那么多的“苏修特务”，这些“特务”都是原来生产队守法、本份的社员。记得当时生产队大队部前面的大房子里，关押着“苏特”就有20多个，有男有女，男的睡在大铺，女的住单间。白天劳动改造，晚上学习毛主席语录，反省自己的“特务”言行。当时确定特务的程序很简单：通过审讯，先被关押的“苏特”举报谁有过“特务”活动，白天队长和军代表一商量，晚上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一公布，上来几个民兵就把他押到小号，进行思想和劳动改造。之后他再举报新的“特务”，所以“苏修特务”就越来越多。不知为什么，在审讯当中，他们交待的“特务”活动还真的活灵活现，和苏联人接头的地点、联络暗号都象真的一样。更可笑的是生产队长昨天还在研究确定谁是“苏修特务”，今天自己也变成了“特务”。真没想到，远离大都市的小村庄的“阶级斗争”也会这么激烈。这也难怪，在那个年代，整个社会都被扭曲了，更何况他们住在与苏联只有一江之隔，而且又都是俄罗斯人和中国人的混血儿呢。

因当时战备紧张，为了未来战争的需要，1969年国家决定在边境的县、公社和生产队抽调一批年青人到哈尔滨参加俄语快速班的培训，目的是一旦战争爆发，这些人就可以用俄语对苏军喊话，宣传我们的政策，以瓦解敌军。也许是因为我在生产队期间表现好的原因，全县抽调的19个人中就有我一个。至此，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转折。在怀柔生产队总共待了9个月，时间虽然很短，但中国农民的朴实、憨厚、热情、以诚相待的品质影响了我的一生。

在生产队期间，我与当地的农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可以说怀柔是我的第二故乡，离开后总想回家去看看。记得离开生产队几年后，我在县制材厂当工人时，有一次我随船到黑龙江上游往回拉木排，傍晚，木排拢在怀柔生产队黑龙江上游的正棋生产队。离第二故乡已经不远了，回家心切，我急忙吃完饭，独自一人顺江边而下，直奔怀柔。江边根本就没有路，不是小河子就是很高的山砬子，不知怎么的，当时心里一点没害怕，只想着快些回去。到了怀柔生产队已是下半夜，裤子湿了，靴子灌包了，衣服刮破了，满身是泥。后来想起这事还真有点后怕，因为山里有黑瞎子，还有狼，好在只听到了狍子的叫声。

大家都知道，后来中苏关系逐渐缓和，我学的俄语也没有派上用场，但那段下乡的经历，为我日后的人生道路带来了许多益处。回呼玛县城后，当了工人，后来又当了干部，先后到过很多单位，虽经努力，但业绩平常。

上海青年来的比我们晚，我离开生产队时他们还没到呼玛插队。我们这些知青比上海来的知青年岁大些，离家也比他们近，他们认为的苦在我们看来不算什么。常听人们说，来呼玛的知青为改变边疆的面貌起了很大的作用，听到这些认可的话，我从心里感到满足。

在我印象中，当时的上山下乡运动是好是坏，谁也没下过结论；我响应他老人家的号召下乡，是福是祸自己也没理顺清楚。这几年，在小说、电视上有许多关于知青的故事，看了之后心里感慨颇多，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象有一首歌唱的那样：“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过去未来共斟酌。”

我们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建设边疆的伟业。而今，齐齐哈尔来呼玛的知青大部分都先后落叶归根去了，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为数不多的人还留在呼玛，但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有些人已经退休离开了工作岗位，在家含饴弄孙，这也算是“献了青春献子孙”吧。

主题：[原创]难 忘 的 老 歌

主题：[原创]难忘的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