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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欢乐》
作者/王二二

1．陕北的蓝天（上）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毛泽东发出这样的指令。北京上海全国各地初中高中数以千万的无业青年就奔赴广大农村。其实应当是“无业青年上山下乡，安排就业保证治安很有必要”。从我向上有5届学生没事可做，闲散着，在街头胡混，得有多少人。这些人的就业成了大问题，想不出什么地方能消化这些人力。因为经济一塌糊涂，组织机构瘫痪，社会动荡，往哪儿安排这些人呢？蒋介石怎么没乘机打过来呢？如果内战开始，还能大举征兵，可以消化些人力。这些人包括当年把刘少奇他们打下去的红卫兵，为毛出了不少力。把各学校，各政府，和各朝代的古物都毁得差不多了。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但这些红卫兵闲在社会就成了流氓团伙，街头混混，胡同痞子，社会治安非常坏。青年们基本上都想向流氓团伙靠拢，因为黑势力强大使得大家感到靠近他们才得以安全。现在在网上查查“北京小混蛋”，“小混蛋之死”，“ 三十年前北京流行的江湖黑话”，看看就知道当时的社会已经成就为培育流氓的屎坑子。抢劫，偷窃，滋事，除此之外这些人天天没有其他事可做。听说附近的一个哥们到山西插队，拿真枪抢劫。把这些人弄到农村真是一举几得。不过现在没什么人愿意听，说的人也就少了。

火车到达铜川，满天飞雪。当时火车只到这里，北上延安要坐汽车。大家坐在卡车里，车上蒙着帆布，在大雪中沿着山路上黄土高原。其实我们小，不明白这是非常危险的。道路一侧就是悬崖。车排成队，走的很慢，每个轮子都包着铁链做成的网，防止打滑。停车时常听见司机吵骂。路太难走，司机都是被硬推着上路的，多少有点脑袋背在背上的感觉。白天天色也显得昏暗，飞扬的大雪盖住千山万壑，真好看。朋友们在一起大游玩，谁还想以后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车队在大雪里整走了一天，晚上到延安。都市人和黄土峁子上的人顶的不是同一个天。天黑得像倒扣的巨瓮，雪大得如烂棉花套。吃完热油饼在雪地里蹦跳，不知道驾车人的焦虑。第二天坐车从延安到河庄坪。各村接我们的老乡代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去河庄坪西沟红庄。被叫到号，由老乡领着我们几个到红庄。一路步行十里山路，真是越走越荒凉，越来越起伏，越走越惊异。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两边绝壁高耸，凝固的瀑布挂在绝壁上，表示冬天的怒气，壮观；溪流婉转，看不见听得见，竟然在冰雪下面吵闹，叮叮咚咚不停。入沟的大路没有两米宽，蜿蜒在立壁上，高高低低，伸在雾气昏昏的飘雪里就看不见。

到了村里，乡亲们来看我们，在远处站成半圈。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穿这么破烂的衣服。多数人的破棉袄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布。孩子身上套着我们摔跤用的褡裢，只是没那么花哨。老乡的窑洞口歪扭扭不知有多少年，里面黑乎乎没有电灯。同学小辣椒被艳丽的荒芜吓坏了，独自一人抱住底沟的巨石放声震哭。他可能长这么大就一直是妈妈的宝贝，没离开过妈妈关注的视线。到这儿，出来就是荒山大雪，进去就是漆黑窑洞。他难以承受这打击,绝望毁了他的神经。哭声惊动了地狱里的野草，他们疑惑不解，议论着：“这娃怕不是病坏了？”“不能，看够咋壮实。”小辣椒第二天下了拼死的决心回北京，回到母亲身边才能获得安全。我想小辣椒独自回北京，路费住宿，这家伙出来大概带着不少钱。户口手续怎么办呢？他也得有本事。我们5个同学住在红庄。老谢在万庄，还要从红庄再向沟里深入五里路。

外人来到庄里，如果硬要他长期待在这儿，很难不像小辣椒那样颓丧惶恐。当美国人站在月亮上的时候，我们还在刀耕火种，沿袭着千年的农耕生活方式。然而奇怪的是，世代生存在这里的乡亲们没有焦虑，失落，颓丧，抑郁，烦闷，这不是陕北受苦人的人格组件。我在陕北没见到有谁为自己整日怨天恨世，冥冥不乐。好多牛哄哄的城里人倒是误以为自己是块门板，就是老垫着茅坑。被自己求大功名，喜大虚荣之心残酷地折磨着。陕北乡亲们，家里没什么，心里也没什么。心空松阔，没什么可执着。我猜原因是当时的陕北人善良，随和，少有人深度自私，死盯着自己的利益；所以也无俱此而生的各种毛病。由郁闷、抑郁起而自杀，还是城里人的行为方式。真的，也许是野草的本性，陕北人临死的时候也平淡，并不惊恐万状需要花钱做临终关怀和临终开导。没牧师没和尚没医生，死下就死下吧，并不执着活着。

多年来庄里只有李德华老汉跳崖。我离开延安以后多次回庄，有一年过年回去，听贾尚原老汉说起。老贾早起担水，沿着小路向上走，正看见对面李老汉走出院子，圪蹴在硷畔上顺着斜坡向下溜（硷畔，见图10）。硷畔下面是3、40米的悬崖，底部为桌子大、磨盘大的尖石组成，参差向天。“亲家！可是不敢！亲家，不敢！”贾尚原担着空桶立定在小路上死声，双目圆睁。对面李德华老汉蹲着慢慢向下滑，他抬头看看贾尚原，稍停下把手向老贾摆摆，不表达再见，是说没事，没事，走你的吧，赶紧担水去吧。他专心向下溜，没有喊声，身体飘起来，舒展开来，降落下去看不见了。“脑一满打开，红汤漾水价。整整价一冬都照见李德华溜（liu4）下的两道踪。”贾尚原告诉我李老汉得病不好，到延安看了几次，医生告给是肺癌，“那就回磕等死。腊月时光，老汉蹭不定了，一满气也不得上来。总是个死下比活着强。”我回去的时候距事情发生已有20多天，老李家倾斜的硷畔盖着雪和荒草，有7、8米长清清楚楚的两条踪迹。李德华溜下去了，艰难而欢乐的生活结束。从他自佳县来到红庄就不断地和烦恼斗争，并给庄里人添加很多欢笑。这次，他没过去。
    河庄坪在大川上。西沟则是拐沟。从河庄坪庄走进西沟，里面藏着一系列的庄子。进沟的主路就是沿着西沟的主沟，主沟好像植物的根系，支出很多次级的沟。顺着只能过一架驴车的主路向沟里深入，走10里，第一个庄就是我们红庄。早年叫黑庄，其实好听。可能把人饿蒙了，改成红庄。在沿着主路向里走 5 里，就到万庄，老谢居住在此。还接着向纵深插进，走 5 里，到了余家沟，王克明在此十年。余家沟向后5里到了主路上最后一个大庄，枣圪台。主路上支出很多次级的路，顺着次级的沟，里面还藏有玄机。那就是这几个大庄的卫星庄。每个大庄都有好几个卫星庄。我们红庄少，只有有两个卫星庄，柳花峪和田塔。现在进西沟的路宽了，壮观了。一进沟口迎面就被大水库堵住，红庄水库，向延安市供引用水。你我都看不出当年的黄山，也没写着那时的饥饿。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02西沟河水库.jpg：

 

如今的西沟可是不一般，山绿了，水，也是绿的。原来的主路只能过驴车，我*，现在开中巴公共汽车。原来的底沟淌的细水，我赛，现在成了宽阔的水面。而且能淹死人。图中最远处的山就是红庄的脑畔山，文中多次提到。从山顶向图的右方走下山，就是康家沟大川。我曾在那里修河堤。见4.下等石匠。 王二摄影02

如今的西沟可是不一般，山绿了，水，也是绿的。原来的主路只能过驴车，现在开中巴公共汽车。原来的底沟淌的细水，我赛，现在成了宽阔的水面。而且能淹死人。

陕北人能有今天也是苍天有眼！

老越是在哪捣鼓的这头像，还把自己弄得和真的老陕一样了。
楼主说他在陕北没见到有谁为自己整日怨天恨世，冥冥不乐。这一方面如楼主所说是陕北人的善良随和，另一方面也许与陕北的闭塞有关吧。

想听到你的声音，特想！因为你在那里。
我的这个头像是俄个西安的拜士给画的，
已经用了很久，我非常喜欢，这四十周年来了，就更喜欢了。
你说的对着咧，陕北相对是闭塞,可确与天性有关，
对荣华富贵看得淡泊，随遇而安与世无争，但确是什么都明白

      越江:你又从哪儿挖来这么好的文章,你转来的都是精品.他把陕北人的品格描绘的非常真实.

那就等着拜读越江的大手笔早日出锅哦.